黎明时分,阿文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他在梦中梦见文家始祖一个个从眼前飘过,有戴官帽的,有穿官服的,一个个微笑着从面前走过,可一个都不认识。有的还在喊他的名字,孝贤,孝贤。当然,这不是他惊醒的主要原因。在梦里,阿春赤身裸体抱着一个赤条条的婴儿向他飘来。阿春喊道:“哥,哥啊,这是你的儿子,你给他取个名字哦!”转眼间,阿春和那婴儿被一阵大风吹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拼命地追着大喊,就这样惊醒了。
阿文惊醒后猛地坐起来,惊醒了旁边的红儿。红儿迷糊地睁着眼睛问:“怎么啦?”
阿文扭头对她说:“刚做了一个噩梦。”
清早吃早餐的时候,阿文跟莞生打了电话,叫他不用派车来接了,他准备叫长水和赵守轩过来看祖堂如何修复。接着,他给长水和赵守轩打了电话,他们答应马上过来。
在等长水和赵守轩的空隙,阿文和红儿坐在大门口闲聊。
阿文说着昨晚做的噩梦,红儿一听就连声“呸呸呸”,说上午不能说梦的,不吉利。阿文笑她迷信,可还是说了。红儿知道阿春,但她不知道阿春和阿文之间的关系。
阿文就把他和阿春的关系和昨晚的梦都说了,红儿撇着嘴说:“你女人蛮多的啊,真是风流才子。”
阿文说:“以前是有几个,离的离,嫁的嫁,出家的出家,失踪的失踪,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啰。你是不是感到孤单啊?我再给你找个姐妹做伴?”
红儿掐了他一下,说:“你敢!你要再是花心,我就……我就和雪梅一样去跳黑峦峰!”
阿文笑着说:“不是不敢,是我老啰,没那个激情了。
再说,你不会学雪梅的,你不是雪梅,你是红儿,是不?”
红儿不说话,眼睛里含着泪花。阿文拍了拍她的肩膀,红儿的眼泪流出来了,阿文把她揽到胸前。
长水和赵守轩来后,阿文和二叔公带他们去祖堂。赵守轩认真看了,拍了许多照片。然后,他讲了自己的初步设计方案。
主要是以旧补旧为原则,所有盖瓦翻过,檩木、大梁、顶柱烂了的就换掉,整个墙壁涂白,神龛重新油漆,祖宗牌位洗净描金即可。堂内增挂堂号匾,大门口增加一对石鼓,门前安放两个石狮子,大门顶上加檐翘角,大门写联。赵工说:“阿文大师,匾联都是你的事哦。”
阿文问二叔公:“祖堂的堂号是什么?”
二叔公说:“祖堂以前是有堂号匾的,叫敬山堂。”
“敬山堂?有什么说法?”阿文问。
“我也说不清楚,祖上传下来的,说是昌兴公自己取的,是什么意思我真不晓得。”
赵工说:“敬山堂好,意义深长。”
长水一时插不上话,拣着空儿表态只要赵工图纸设计出来,一定高质量按图修缮。
他们商议了一阵子就打算回黑山,二叔公拼命挽留吃了中饭再走。阿文没同意,说回去还有事。二叔公没法,只好让他们走,一直送他们到村口大树下。
阿文路过进文家祖坟山的垄口时,叫长水停车,下去站在那里眺望祖坟山,又看见了阿春的新坟。
长水很见机,下来问阿文:“文哥是不是要上坟山拜祭老祖宗啊?我陪你去。”
阿文说:“昨天下午去了,只想再看看,说不清楚几时再能回来。”
只有红儿知道阿文下车的真正原因,他是为了昨夜做的梦。
回到黑山,红儿从月月红酒店搬来了自己的生活用品,和阿文正式住在一起了。阿文回来后情况不太好,夜夜做噩梦,醒来胸前的冷汗一抹一大把,整天精神萎靡。红儿以为他是肾虚,陪他去中医院看了老中医,开了几服补肾祛寒的中药。吃了一个疗程,病症稍微轻点,但起色不大,醒来还是出虚汗。
红儿有些慌了,硬拉着他去市中心医院做全面检查。抽血、大小便化验、拍片透视、心电图、B超、胸彩超、CT、磁共振,一路查下来,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什么谷氨酰转肽酶、谷丙转氨酶、谷草转氨酶等有些偏高,有中度脂肪肝,肝功能比较差,硬是没查出什么原因导致出冷汗和整夜做噩梦。
红儿自他出冷汗和做噩梦开始就不敢与他亲热,怕他病情加重。经常黎明时分去摸他的胸前,一摸摸出一掌汗水来,吓得半死。她认为是市中心医院设备和医生技术有问题,要阿文去省城协和、同济之类的大医院,还不行就去北京,再不行就去英国伦敦。
阿文对这种情况也很困惑,心里有点烦。中医不起效,西医查不出原因,还有什么好办法呢?他更烦的是红儿整天在耳朵边嚷嚷,好像世界末日天塌地陷似的。他听烦了婆婆嘴,哪儿都不去看,中药也不吃了。有时不舒服就喝闷酒,喝多了就蒙头大睡,管他出不出汗。红儿看他固执,胡来,就叫莞生和阿芳来做他的工作。
阿芳比红儿还急,一听说病了,还没开口就泪眼婆娑的,好像阿文病危得快要死了。她是被阿春的死吓怕了,见了风就是雨,听不得风吹草动。阿文不听他们的,他说:“好丫头,别着急,你老爸死不了的。”
莞生也想说几句,阿文摆摆手说:“我自己的情况我清楚,你们不要担心,忙你们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