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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1页)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走进梅园国际大酒店,阿文的心情就像此时冬季黄昏时分的天空,乱云飞渡,变幻莫测。他感觉从未有过这般惶恐,惶惶中,仿佛未来日子的天空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不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

初冬时节,阿文被梅园国际大酒店的老总陈莞生从海口请回黑山。

二十年前的冬天,阿文一个人十分懊丧地从黑山悄无声息去了海南。当初产生这个想法和付诸行动似乎是命中注定,根本用不着深思熟虑和做精心准备,就像夜空中的闪电,突然“哗啦”一声就照亮了整个天空,那么果断,那么决然,没有一丝犹豫和顾虑,而且产生了强烈的再不回黑山的想法,与黑山这个伤心地从此两别,再也没有一丝的关系。那时的出走,大有壮士断腕一去不复返的气概,只差没有像黑山人那样做发誓的动作,丢块石头到黑河,说一句“除非水干石出,否则不再回来”。

应该说,当初的阿文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他优柔寡断,就像毫无主张的小脚女人,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如同他创作小说,一筹莫展难以落笔,做无数次修改。如果当初他对深爱着他的雪梅有舍我其谁的一点点念头,那么,雪梅也不会选择在黎明时分去黑峦峰纵身一跳,为爱殉情。显然,正是雪梅的死才唤醒了他暗藏在内心深处的男人天然的血性,才做出破天荒的英雄般的行动。然而,没想到二十年后,陈莞生的一个电话,仿佛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着,自己又像小绵羊般乖乖地回到黑山,根本找不到一点儿拒绝的理由。一切这么正常,这么自然,这么顺当,仿佛是命运安排必须走这一遭,就像当初去海南一样。

走到梅园国际大酒店门前,阿文抬头看了一眼“梅园国际大酒店”七个鲜红的大字,感觉这七个字像七枚针似的刺得眼睛生疼,心随即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力扯着,隐隐作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七个红字产生反感,有这般奇怪而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对身边跟着的陈莞生说:“莞生,你不用红色不行吗?

我看用绿色或者别的颜色也是可以的,比如……”莞生听了先是一愣,接着瞪着眼睛,张开嘴巴,脸上的表情很夸张,像是被人狠狠地揪着,整个脸都变了形。他说:“文叔叔,绿……色?绿色?您没搞错吧?”莞生没接着说下去,而是接通了手机。如果不是手机响,很可能他要和阿文好好地理论理论招牌为什么不能用绿色的事,但他已向电梯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手机说着广东话:“烂仔啊,这样的事还要来问我?老规矩啦!”莞生进电梯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发愣的阿文,似乎是在问,为什么不能用红色呢?

其实,一般酒店、小旅馆,还有行政单位、各类公司的招牌大多是红色的,这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梅园国际大酒店大门顶上,以及大楼侧面悬挂着的比大门还要大的招牌很规范,字是标准的美术体,玻璃钢制作,大门顶上的每个字一米见方,侧面的是两米见方,白天黑夜都通着电,亮着,很是醒目。

初次和陈莞生见面,阿文就喜欢上了莞生。显然,这不仅仅是因为雪梅,尽管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但莞生一声文叔叔,就感觉莞生就像是雪梅为他生的儿子。他对二十五六岁的莞生印象很好。莞生中等个子,脸上白里透红,模样像他的亲爹,剃着黑山市小孩子常剃的“锣罐盖”发型,和他的亲爹一样精神。

阿文见过莞生的亲爹。

见了面才知道,莞生请他回来是要赠送给他梅园国际大酒店的一层楼,要他回来养老,报答恩情。如果换了别人,对于这种天上突然掉馅饼的大好事,定会惊讶得无所适从,仿佛在梦中。然而,阿文对莞生的举动并不感到意外,只淡然一笑,不再像雪梅生前把她的梅园酒店和存款全部赠送给他时那么惊讶。当然,莞生所说的要报答他对母亲的恩情一说阿文是不能认可的,他认为自己对雪梅是有亏欠的,雪梅的死,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起雪梅,阿文心里五味杂陈,但他又不能跟莞生说明白,只是说自己一个人住不需要这么大的面积,浪费,一套房足矣。可莞生很固执,非要这样做,不听他的。而且说:“不就是一层楼吗?只要您需要,整栋楼都给您,我给您当门卫、当保安。”莞生说了很多给他的理由,说时泪眼婆娑,像个动情的女人,就像他妈妈。看着莞生真诚的样子,他没有一点儿办法和理由拒绝。莞生看到他还在犹豫不决,便使出最厉害的一招。他说:“您不要我就走,我去浪迹天涯,就像您当年离开黑山一样,再也不回来了。”阿文无可奈何,说不过他,也知道莞生的心意,只好暂时接受。

莞生,先前姓朱,后改母姓,姓陈,梅园国际大酒店的独资老板,从香港过来,严格地说是从英国过来的。二十年前,他母亲陈雪梅在黑山市开了一家梅园酒店。他来黑山市开梅园国际大酒店,除了日常经营外,还有两个很重要的目的:一是纪念去世了的母亲陈雪梅;二是报答母亲的情人阿文。当然,对外他只能说是为了报答母亲。

阿文,姓文,本名文孝贤,自改名文迅,笔名阿文,黑山市文联专职创作员,著名作家。

莞生打电话请他回来,当时他正在海口。阿文没见过陈莞生,以前只听雪梅说过,说她在东莞生的儿子叫莞生。阿文对莞生的手机号码不熟悉,开始几次都没接,怕是什么广告商推销商品房,或者是网络诈骗说有个地址不详的包裹之类的。可这个号码在手机上没提示广告和骚扰,一直在响,又是黑山的,他这才接听。莞生在电话里一口广东腔,他说:“文叔叔,我是陈莞生,我妈是陈雪梅,陈雪梅您认识的啦!”

陈莞生的电话勾起阿文痛苦又幸福的回忆,没有去海南之前,他和这个叫雪梅的女人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阿文知道莞生是雪梅的亲儿子,这才坐飞机从海口美兰国际机场飞过来,莞生的“宝马”汽车早在武汉天河机场等候多时了。

阿文远走海南,一去就是二十年。

阿文猜想莞生为了找到他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后来知道,莞生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阿文住在梅园国际大酒店的最高层,第二十三层,而且整个二十三层都是他的,就他一个人住。

阿文住进梅园国际大酒店第二十三层的时候是初冬,那时黑山还没下第一场雪,梅园国际大酒店后院唯一的一株红梅还没有绽开,枝头尽是含苞待放的花苞。这株红梅栽在后院停车场的中央花坛上,所有的车都围着它转。这是梅园国际大酒店的标志树。据说莞生买这棵红梅花了一百万。

第一夜,阿文一直没睡安稳,翻了一夜的“烧饼”。他睡不踏实并不是“欺生”,他早已习惯了拎着包四处投宿。“逃离”黑山在海南二十年的“海漂”生涯中,他住过各种各样的旅店,高至有海景的总统套房(只有一次),低到贫民窟五元钱一晚的私人旅店(也只有一次),一般是没有星级的小旅馆,不到一百元的标准间,但更多的时间是住在租赁房里,这是他工作相对稳定的时候。他曾在海口一家文化生活杂志连续干了十年,做编辑记者。

他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此刻阿文睡不着有许多原因,一是房间太大,宽敞无比。

尽管房间里有红木的老板办公桌,高靠背的真皮老板椅,两组沙发和长条茶几,高挑的落地灯,一组电视矮柜,还有壁橱,以及室内卫生间等,但总觉得房间空荡荡的。二是床太大,大到四个人都能睡得下。莞生说了,这床是特制的,就是怕夜里东滚西翻地掉下来摔了。可阿文睡在大床上还是不安稳,总觉得要滚到床下去,没有躺在单人床上的踏实感觉。三是床头墙上的那幅画——《梅花笑雪》。也不知莞生是怎么从他的老屋弄来的,他进房第一眼就看见了《梅花笑雪》。他扭头看站在身边的莞生,莞生一脸的得意。他说:“是我撬开您的房门偷来的啦!”阿文知道莞生此刻脸上和内心的全部内容。显然,这幅《梅花笑雪》与时髦的房间不太匹配。画面颜色暗淡,框边还有磕碰的痕迹,那是他在雪梅死后,从当时的梅园酒店将《梅花笑雪》取回家时在门框上磕碰的。

睡在《梅花笑雪》下,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又听见了雪梅在梅园里的声音——笑声和哭泣声。在他的印象中,雪梅很少笑,也很少哭,大多数时间就是沉默。她经常一个人窝在梅园的沙发上,像只困倦的白狐。那时候,他喜欢雪梅笑和哭,就怕她沉默不语。雪梅不笑不哭很可怕,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你,像是对你有千仇万恨似的。目光像钩子,把你吓出一身汗来,心里慌慌的,心惊胆战,生怕生出什么事情。雪梅笑时声音很大,像母鸡下蛋后“咯咯”地大声叫唤。雪梅笑时从不掩饰,是真开心地仰着头张着嘴大笑。不像别的女人,比如她的员工、好姊妹月桂。真名章秋月的月桂笑时用手捂着嘴巴,“咯咯”的笑声慢慢地从手指缝间挤出来,变了调儿,不是笑的味道,或者说笑声变了调儿,不那么爽快。雪梅哭也很特别。

她哭泣时如同夜莺在黎明前的黑夜里低声凄叫,用着劲儿,身子往上一抽一抽的,仿佛是要把痛苦和忧愁全部从胸膛里抽出来。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儿,像雾气中落在树叶上的细小水珠。对于雪梅,阿文是心存感激的,因为是雪梅通过副市长梅哲仁的关系,在他去海南之前,将他调入了市文联,没了后顾之忧。

想到雪梅,自然就想到了月桂,两个女人是性格不同的共同体。阿文想,也不知月桂现在怎么样了?他和她生的孩子又怎么样了?阿文走后,头年还和月桂有些联系,月桂告诉他生了个女儿,后来他们就断了联系。阿文在海南时除了和单位偶尔联系一下,断掉了黑山其他的联系,包括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儿子文子。那年他老阿婆九十八岁过世,文联通知他,他是要回来的。老阿婆是他一生最最牵挂的人。可是,当时海南台风来袭,琼州海峡渡轮停航,飞机停飞,等到他能买到船票和飞机票时,老阿婆已经过了“头七”。后来,他去湖南长沙组稿,抽空回了一趟黑山,直奔老阿婆的坟头,伤心欲绝地哭了一场。那次他也没回去看父母,也没找月桂。自从雪梅跳崖身亡,老阿婆寿终正寝,他心灰意冷,对黑山市没有一点儿挂念了。人在红尘中,心却皈依佛门。好在他是文联专职创作员,不用坐班,工资每月打到卡上,文联只要他每年报告创作成绩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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