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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往事(第1页)

又到夏季七八月份了,又听到蟋蟀的鸣叫声。现在的公房小区虽然没有过去老式石库门房子的屋檐,缝隙多,蟋蟀躲在里面鸣叫多,但在绿化带里偶尔也有鸣叫的。我已不玩蟋蟀了,每每看到蟋蟀,就会想起小时候的朋友贤贤,难以忘怀。

那时我们住在石库门房子里,我家在后厢房,不大,但朝西的窗蛮大,光线挺亮。家里父母和姐妹五六人也没觉得挤。贤贤家就住对面灶披间,窗都在弄堂里,有点暗。他是老大,下面有弟妹,加上父母,也是五六人住。贤贤比我大一岁,属牛,头大大的,四方脸有棱有角,浓眉大眼,鼻子直直的,很有男人味,就是嘴唇有点厚,看上去蛮憨厚。他不苟言笑,但笑起来喜欢捂着嘴,我总笑他像大姑娘。

我总觉得贤贤比我懂得多,和他在一起能学到不少东西,带来不少生活的乐趣。有段时间,他喜欢刻纸花,那是用蜡光纸刻出的图画,什么岳飞枪挑小梁王啦,什么赵云长坂坡护主啦,什么太史师大战小霸王孙策啦……都是他买来刻好后让我复制的。他不但教我如何用扁铅笔把垫在下面的图画复制出来,用平头的钎脚刀把它刻出来,还用他那厚厚的嘴唇讲给我听这些图画里的故事。一次讲到太史师大战小霸王后拿了孙策的戟,孙策拿了太史师的帽盔,互相大叫胜利了,我见他讲得有声有色大笑,当然还是捂着嘴哈哈笑着。《三国演义》《岳飞传》等书,我大概就在那时看的。

他喜欢养各种虫,有的还是季节性的,我也跟着养虫。有段时间他养洋虫,虫子和瓢虫差不多大,说是吃了很补。洋虫要吃红枣、莲心,想想也对,吃这么好的东西,营养肯定高。洋虫还蛮贵。我好不容易将钱省下来,买了小盒子养着洋虫,忽然《青年报》中缝里介绍,洋虫是仓库里的小虫,没什么营养,只得白扔。贤贤见了直呼上当,不但没有找到乐趣,还浪费了精力和钱财,有点肉痛。

深秋开始养金蛉子倒也有趣,两厘米见方的小盒子里养一二只金蛉子,喂一块很小的南瓜,放在贴身棉袄里。有一次上课时,我见座位上有太阳,就将金蛉子拿出来放在台板下晒太阳,大概暖和了,金蛉子竟然叫了。不养虫的人是不知道它的叫声的,我正在得意,忽然语文老师停下讲课,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说教室里有金蛉子叫吗,我吓得连忙用手指弹了一下盒子,才没被老师发现。课后我向老师承认,老师得意地说:“过去我也养过金蛉子,一听就知道教室里有金蛉子在叫。”因为我是班干部,才没被老师追究。当我将这件事讲给他听时,他捂着嘴哧哧地笑个不停。“螳螂有两把像刀一样的爪子,切碎食物后吃下去。”

这也是他养了螳螂后讲给我听的。

夏天七八月份开始,蟋蟀开始上市,无数的男人卷入养蟋蟀、斗蟋蟀的行列。大概男人好斗,或喜欢观看搏斗,自古以来就有这个习惯,蔓延到我们弄堂里这些小孩子。

贤贤本来喜欢养虫,就来和我商量,一起合养蟋蟀,并提出把蟋蟀放养在我家,不知是否家里太小还暗,弟妹干扰,不适宜养蟋蟀。

我家虽然不大,但亮堂,夏天的西晒太阳光线还很强。养蟋蟀要不少坛坛罐罐,橱下、床下都要放。更要命的是每晚蟋蟀要“大合唱”,此起彼伏,若有睡不着的肯定怨恨。但我仗着是独子,姐妹没出来反对。

父母是默认的。我买了好几个蟋蟀盆,有一个龙盆,蟋蟀盆外刻着龙;还有“天牢盖”,一种盖子嵌进盆里,盖上有个金属拉手的蟋蟀盆。因为谁盆好就在谁盆里搏斗,一种主场优势的体现。还有不少用空“午餐肉”罐头整理好配个盖做蟋蟀盆的,比现在在花鸟市场看到的蟋蟀圆罐要大很多。我常向妈妈要钱,和贤贤一起去万竹街挑蟋蟀。

那里是个蟋蟀市场,摆着很多摊子,有搭着篷子放着几十个盆子,任你挑蟋蟀的流动车形式的;有摊在地上放十几个蟋蟀盆子,旁边放了一堆小竹管桶,口子塞着青草装着蟋蟀的;也有放着一个大竹篓,里面放着泥和草,放了几十只蟋蟀,互相撕咬、鸣叫、追赶的。街上到处叫着“蠊绩(蟋蟀)要”的声音。只要有钱,可以在有篷子的流动车旁,掀盖挑选盆里的蟋蟀,看个头、色面,还可用嘘草逗它们,看看牙板,讨价还价。我和贤贤口袋里钱少,要么到堆着小竹管桶的卖家那里去挑选,让他们将蟋蟀倒出来,用网罩在手上挑选;要么钻到大竹篓旁,看哪只蟋蟀开牙追咬,花两三分钱将它买回去。贤贤总喜欢买用网罩在手上看蟋蟀的,看得特别仔细。我倒喜欢在篓里挑选,直接知道它开不开牙,拿回去就可和人战斗。有时就各买一两只蟋蟀。贤贤讲得也有理,个头挑好了,即使不开牙,养养就会开牙,斗起来厉害。

当然养蟋蟀的任务落在我的头上,好在我喜欢养蟋蟀,贤贤也相信我。每天要给点饭米粒,不能喂得多,也不能饿了它。好的蟋蟀还要放有水的磁水槽,有时要买个“三妹子”雌蟋蟀陪在里面。贤贤有空就过来,要我把蟋蟀拿出来给他看,用嘘草逗一下蟋蟀,检查它们是否开牙,安排什么时候可以和对面60号西钟的蟋蟀搏斗。有时实在空闲,也有将自己的两只蟋蟀相斗,饱眼福,评哪只蟋蟀厉害。反正养几天就会开牙,好斗。

后来他父母单位给他们分了房子,是黄陂路上石库门的楼上统厢房,他父母在淮海路上的淮国旧工作。我去看过,房子宽舒而敞亮。但他还是一有空就赶过来,关心着我们的蟋蟀。他不知从哪里看来蟋蟀食谱,要我用辣椒喂蟋蟀,辣得开牙;要我加点牛奶,给蟋蟀补身体,打起来劲斗。我虽然嘀咕,但还是照他讲的办了。我们养的蟋蟀在弄堂里只能算中流水平,那时是玩打擂台、斗俘虏的,谁的蟋蟀被斗败,蟋蟀就归赢家,可以连续搏斗。因为没有太多钱投入,量质不够,输得多,赢得少,往往靠调养蟋蟀来翻本。对面60号西钟常常是最大赢家。

贤贤听说很多人自己去郊区捉蟋蟀,“七宝那里墙上都爬有蟋蟀,捉起来方便。”“闵行地里到处有蟋蟀叫,只要带个手电筒静心捉,蟋蟀有的是。”贤贤讲得津津乐道。没钱去买蟋蟀,到郊区去试抓一趟倒可以。只要逮着只好蟋蟀,就值了。斗赢三五只蟋蟀俘虏,再将俘虏的蟋蟀养开牙,再斗,再赢,一个夏天就够玩了,弄不好还可以做只弄堂蟋蟀王,有点做“鸡生蛋,蛋孵鸡”的梦一样。到哪去?七宝墙上有蟋蟀?

肯定在镇上,不靠谱。还是去闵行吧,地里有蟋蟀是对的,就看碰到什么地了。据说毛豆地、辣椒地里蟋蟀凶猛。我们两人开始做去闵行的准备工作。蟋蟀网、手电筒、挖土用的起子,一人一套;竹管筒十几只,还带了万金油防虫叮;蛇药,防蛇咬。

那一天,贤贤和我都和家里说谎,称在学校过夜。吃了早晚饭我们就出发了,准备从市中心走到闵行一条街。年轻没钱,但有的是力气和时间。在学校运动会时,我还是跳高、跳远和短跑的运动员。贤贤也是学校运动会的长跑运动员。平时喜欢走路,哪有走路吃不消的?两人情绪很好。当走到辛庄时天全黑了,贤贤怕到闵行太晚,就上了徐闵线公交车,乘了一角钱车程,下车后继续走。到闵行一条街时已是晚上8点多了。这里虽然远离市中心,但这条街仍是城市的味道,商店一家挨着一家,背后是五六层楼的公房。硕大的闵行,我们仅知道闵行一条街,哪有蟋蟀?没有方向。两人定了定神,准备找一条似农村小路寻找蟋蟀。

闵行一条街很快走完,前面道路很窄,路灯很暗。忽然,我们听到了蟋蟀叫,连忙循声找过去。这是一家种着丝瓜的人家,丝瓜藤爬在竹棚上,还结着不少丝瓜,藤下盖着茎和叶。我们猫着腰,蹲下去,打开手电,扒开叶,“哎哟。”贤贤低叫一声,连忙退了出来。等我看清有条蛇正昂起头看着我时,也惊得退了出来。不知是否天热,额上直冒汗。虽然备了蛇药,城里人看到蛇还是怕,只得转换地方。

这次有点经验了,循着蟋蟀叫的声音找过去。贤贤和我说,好的蟋蟀不是一直叫的,是间隔一段时间鸣叫一声的。一直在叫的蟋蟀,多是蹩脚蟋蟀。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但耳朵却竖起听着。忽然贤贤举起一只手,侧着头说,听到一声哑哑的蟋蟀叫声,而且要间隔十多秒钟才叫一声。我们只得耐着性子,听见叫,就移动几步,逐渐靠近蟋蟀叫声的地方。这是一个单独的农民房子,旁边围着竹篱笆,篱笆门没关,这里种着毛豆,果实挺饱满。我们悄悄接近蟋蟀叫的地方。当我们翻开几块石头,打开手电筒后,看到了一只蟋蟀,旁边有好几条红头蜈蚣。

喜出望外,“蜈蚣才”,肯定是个好蟋蟀。我们刚想用网罩下去,旁边的灯都亮了。

“干什么?”身旁出现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用手电筒照着我们的脸,“我们已注意你们好一会儿了。”他们说。

我们怎么没注意?大概太专心倾听蟋蟀的叫唤。“抓蟋蟀。”我们怯怯地回答。

“这是私人院子,怎么是你们捉蟋蟀的地方?”恶狠狠,没有丝毫让步,并冲过来摸我们背着的书包,“到队长办公室去。”

我们被“抓”到队部办公室,队长倒是个和蔼的人,赤着脚,好像刚从地里回来。他听了情况,检查了我们的书包,问了我们从哪里来,就教育我们不能到地里捉蟋蟀,以免影响庄稼生长,并劝我们早点回家,以免误了末班公交车。我虽然胆小,只是不吭,但心里有点抵触,我们又没有破坏你们庄稼。但见贤贤更是唯唯诺诺,队长把我们放了。

从办公室出来,我们真没方向了,再去捉蟋蟀?如果再被抓到办公室来,那更不好了,说不定把我们转到派出所关起来。但回去,心太不甘了。我见贤贤一脸难堪,口里喃喃地说“没意思,没意思”,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心情,情绪低落。他引着我朝公交站方向走去。一不顺,全不顺,末班公交车已开走。是等明晨第一班公交车回去?反正没地方休息,一晚上有的是时间,我们决定走回去。

直直的公路,黑黑的天地,路灯间隔很远,偶尔有辆卡车驶过。我们没有说话,默默走着。我心太不甘了,空竹管筒背来背去,算什么名堂?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我提议在公路边捉蟋蟀,这里没有居民,没有田地,肯定不是那个队长办公室管了。空跑太可惜,我也想调动贤贤的情绪,但贤贤还是摇摇头说:“没意思,算了。”默默,静走,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头上有点湿。

凌晨五点多,终于走到市中心了。我看贤贤有点瘸,说是脚上起泡了。贤贤苦笑着说:“今天真正尝到了走刹特(走死)的感觉。”

从此,贤贤再也不提出去捉蟋蟀的事了。

一天,贤贤拿来一只蟋蟀,说是用20斤粮票换来的,他没说粮票哪里来的。那时粮票在黑市贵啊。这倒是一只好虫,我连忙放进龙盆里。

该蟋蟀有小手指两节那么大,浑身墨黑,是土虫。头上一圆点白斑,是“玉鼎”。叫起来翅膀竖得很直,有力;门牙很宽,就是项圈上还有白白的一层毛。贤贤要我弄只蟋蟀给它校校牙。我把铁皮罐里的杭虫倒过去,双方就咬起来了。但没想到的是,三四个回合后,“玉鼎”竟然败下阵来,贤贤大吃一惊。我连忙将杭虫捉出来,放回铁皮罐,怕杭虫追咬,伤着“玉鼎”。贤贤责怪我拿只太强的来试牙。贤贤也怀疑卖蟋蟀的拿了他这么多的粮票,给他一只劣等蟋蟀。嘴里啧啧,说是看走眼。我倒肯定他挑了只好品种的蟋蟀,只要好好侍养,打败弄堂里蟋蟀王西钟有望,只是现在“玉鼎”太嫩不禁打。

我好生侍养,把“玉鼎”关在龙盆里,除了加水、加饭,不打开盖子,不轻易用嘘草引它。贤贤来得勤了,碰到我就要问“玉鼎”的情况,逼着我用嘘草去引它,看看开牙了没有,还要我给它配“三妹子”雌蟋蟀。

我坚持不肯,还这么嫩就配“三妹子”,年轻思淫,哪有心思恶斗?贤贤今天来说,书上讲蟋蟀最好能给它吃坑蛆。我的妈呀,这哪里去找?粪坑里的虫呀,蠕动,看起来也恶心。明天来说,蟋蟀最好给它吃龙虱,效果好。哪有龙虱?打听下来,龙虱就是水蟑螂。个头要比蟋蟀大,黑黑硬硬的壳怎么吃?说是要剥水蟑螂肚上的一层油给蟋蟀吃。我不知道怎么去完成,仍照自己的方法调养。他就像老师出了个题目,学生没办法完成一样得意,有时还捂着嘴哧哧地笑,也不硬要我去做。

其实我比他调皮,他对我讲的,我不懂的,能办的,就照他说的办。

如果我懂的,或者难办的,不但要争执,坚持己见,而且不予执行,连平时在玩耍时也有誓不罢休的。他将学校里斗鸡的游戏拿来玩,这是手抱一只脚,用另一只脚跳着对撞,比胜负的游戏,看谁先坚持不住放下抱着的脚。他人比我高,总用抱着脚的腿,压我那腿,居高临下,我输了,但不服,一定要再来,直到赢回来我才罢休。他总是捂着嘴笑,一面骂赖皮,一面迁就着我,始终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节气过了白露,我看看“玉鼎”项圈上已光溜溜的,没有白毛了。

贤贤知道蟋蟀可以斗了,试了几次,“玉鼎”确实厉害,一两下子就把其他蟋蟀打败了。他催着和对面的弄堂蟋蟀王西钟约时间搏斗。

“玉鼎”第一次出场。贤贤坚持只打三对三擂台赛,一方最多出三只蟋蟀。这是我们弄堂的规则:没有蟋蟀称重量,大小不论;厮杀时不用网罩,免得看不清,任其甩出盆;蟋蟀盆里不放草纸,使蟋蟀抓不牢盆底,厮杀翻滚好看;厮杀场地,谁的蟋蟀盆低的到高的厮杀,但碰到“天牢监”,就到“天牢监”厮杀,碰到龙盆就服从龙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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