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句话一直憋在她的肚子里吧?
“好好,指导员挺好的。”杨医生赶紧说。
我立刻想起了指导员那张黑瘦的脸。他胃不好,每天吃饭的时候,他都用双手捂住肚子。
我说:“指导员好着呢。”
女人跟出来,怯怯地、愧疚地说:“没啥给他捎。”
杨医生说:“没事,不缺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这次杨医生来看他们母子,指导员也没有给捎什么。不过,话说回来,雪山上能有什么呢。
我们往前走,女人站在门口说:“给他说,孩子好着呢!”
杨医生说:“一定一定,放心吧。”
跟着的是王医生吼自己孩子的声音。
杨医生一边走,一边说:“王医生就是这样,对谁都好,就是不放过自己的孩子。”
往前走了几步,他又说:“我以后有了孩子,绝不这样!”
路边那些洗衣服和晾干菜的女人们又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勾住我们。
杨医生说:“赶快走,这地方阴气重,你有没有感觉?”
我说:“怎么没有?”
许多年以后,我住在一家修道院改建的宾馆时,也感受到这种阴气。我说:“咦?真奇怪,这个修道院已改建成旅馆了,重新装修过了,怎么还有那么重的阴气?走在院子里,冷飕飕的,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说这话时,我就想起疏勒县城外边防团的那个家属院。
这天回到军区招待所,杨医生说:“你要觉得恢复得可以了,就先回哨卡吧。”
我说:“好啊。”
“你见了指导员,就说他的家属和孩子好着呢。”
我说:“当然。”
“我们这些当兵的……给我们当家属也挺不容易。”
我说:“是啊,你的事也赶快解决了吧。”
他呵呵笑着说:“哪有那么容易啊。”
去家属院走了这么一回,我再也忘不了那些军人家属的眼神。过去,我对哨卡首长的要求是不对等的,我觉得,干部们都有一个家,而他们应该更多地关心战士。这一次,我却有了切身体会。我知道哨卡的干部们比我们更多些担待,多些牵挂。
而那些军人妻子的心中又有多少牵挂呢?她们对丈夫的思念又有多么的绵长呢?
这一次回哨卡,我肯定会这样:我会努力干好我的本分,并且对指导员更加敬重。
我要离开了,到军区招待所退还借来的脸盆和拖鞋。
还是那个我给她捎信的女服务员接待我。这一次,她还是不动声色。她连一句回话也没有让我给我的同乡知青战友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回到团部,我对那个战友说:“这次去疏勒没有完成好你交给的任务。”
这老兄说:“哈哈!完成得不错呀!你往这———里看!”
他从裤袋里掏出厚厚的一沓信,“她的回信早就写来了。信写得好长啊!”这封信有四五十页,都是海誓山盟什么的。这女子在信的末尾说:“这么重要的信,怎么能让人捎来呢?下次再别这样,切记切记。”
回到哨卡,指导员说:“见到我家属了?”
我说:“见到啦。”
“他们咋样?”
“挺好。他们好着呢。”
2017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