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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自从厨艺比赛栓柱胜了闫师傅以后，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口耳相传，很快就都知道了，上门求栓柱帮忙操办红白大宴的人络绎不绝，但都被栓柱以饭店生意忙为由谢绝了。人们见请不到栓柱，回头还得去请闫师傅帮厨。那闫师傅自败给栓柱后，以前骄傲自满的姿态大有收敛，“请厨钱”减半收取不说，做菜也更加尽心尽力了。

过年后，天气就要暖和起来，村里要举行两委换届。老支书刘根元年纪大了，向党组织提出申请，坚决要退下来。最初，他想推荐刘双河参选村主任，推荐刘双江参选村党支部书记。可刘双河说：“叔，俺没有管理村子的经验。另外，俺比你小不了几岁，精力也不行，请您推选其他人吧。”于是只好作罢。老支书在村里干了三十多年，村里每个人的脾气秉性摸得透透的，他认为刘双江守成有余，但缺乏开拓精神，最好能够选举一位有闯劲的年轻人担任村主任，这样才能够更好地带领乡亲们致富。

谁知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后村民代表大会选举刘双江担任村主任，同时党员大会选举刘双江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等于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一肩挑。

这天，刘双江倒背着双手来到栓柱的饭店。新兰一见，赶忙从吧台后面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叔，你咋来啦？”

“新兰啊，你们饭店收拾得不错啊。栓柱在吗？”刘双江在饭店里转悠一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叔，俺在这儿。”栓柱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叔，找俺有啥事？”

“哦，栓柱，叔的确有件为难的事找你。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知道，过去你开这家饭店占用的地方，村里虽然以宅基地的名义划给了你，可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哩。当初根元叔和你爹商量着，让你连续三年每年承担一个劳力的农业税，给你压下不少口舌是非。现在三年期限转眼到了，俺成了村里的当家人，这时如果把你承担的农业税免了，不明事理的人就会找事，闹腾起来，俺没办法收场啊。”

新兰刚要说话，栓柱拦住她，说道：“叔，这个事您和俺爹商量着办，如果需要，俺可以继续缴费，您说让啥时候停俺就啥时候停，俺绝不会让您为难。”

“好孩子，谢谢你支持叔的工作。俺会找你爹商量的，你放心吧。”刘双江见目的达到，站起身向屋外走，栓柱忙着去送。

“刚当上官就六亲不认了！”新兰窝着火，嘴里嘟囔着，懒得起身送。

几天后，新兰给刘双河说起这件事，刘双河说：“你叔没找过俺啊。”新兰起身就要上门去说理，被刘双河一把拽回来：“当年咱一家人挨饿，俺婶子，就是你双江叔他娘，从牙缝里挤出口粮接济咱家，俺们才活了下来。现在，你叔刚接手村子的事情，他想在全村群众面前树立威信，为了公事让咱多缴点农业税，咱就找上门去，那不叫忘恩负义吗？你不要去找了。”

“明明说好的缴三年，就这么一句话不算数了，缴到多少咱是个头啊？”新兰愤愤地说。

新梅马上就要毕业了。张大壮找到她，希望她继续报考专升本，而他自己接着去读研究生。

新梅说：“大壮，那怎么成？我的家庭和你不一样。我爹和栓柱哥负担已经够重的了，亏着栓柱哥这几年打工、开店拼命地挣钱，我们家才能撑着，我不能只想我自己，不管别人。”

大壮说：“新梅，我可以负担你的学费。我读完研以后，准备选择留在大城市，到时候把你接过去，咱们好好过日子。”

新梅诧异地望着他：“大壮，你读书读得脑子坏了？当初，你对我咋说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当年说过‘如果我们考上大学，学到科学文化，有了本领和才干，能帮着更多的乡亲们致富，改变更多人的命运’。”想起当年的话，张大壮有些激动。

“难为你还记得。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留在大城市？你不要回家乡啦？”新梅追问道。

“不管农村也好，城市也好，都需要人才。我喜欢搞研究，当然希望待在条件好一些的地方。希望你能理解！”大壮没有让步。

“好啊，张大壮，我刘新梅瞎了眼，看错人了！这才几年啊，就把家乡扔到爪哇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当初许下的诺言呢？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啊，以后咱们怎么在一起过日子？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呜——”新梅埋头哭起来。

“新梅，你误会我了，真的误会我了！现在回农村，就等于半途而废，以后什么成绩也做不出来，我这辈子就完了！”大壮着急起来，可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语言表明自己的想法。

“好，我误会你了。你要你的前途，我回我的家！咱们各奔前程，谁也不用管谁！”新梅哭着跑走了。

望着新梅远去的背影，大壮一时不知所措。他思绪纷乱，却又理不出头绪，关于毕业后留在城市还是留在农村的问题的确困扰着他，令他内心无比地纠结。但他清楚，他的理想在农村，他的事业在农村，他的所爱也在农村，将来无论走到哪儿，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农村都是他的根儿。

关于城市和农村的问题，不要说张大壮，就是生长在那个年代的所有人都会有截然不同的认识。各种不同的观点交织、汇聚在一起，碰撞出时代思想的火花。为了解决困扰学生的思想问题，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山农大组织了一场主题辩论会，辩论主题色彩鲜明，就是城市好还是农村好。张大壮代表班级参加了辩论赛，通过这场辩论赛，终于让他解开了那个心结。

辩论赛在学校阶梯教室举行，对手是山农大生物工程系的学生，担任一辩的是一名留着齐耳短发、身材颀长、脸色白皙、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女生，名字叫张萍。在陈述发言阶段，作为正方一辩的张萍说：“我方的观点是城市好。理由如下：城市比农村经济发达，就业条件好，教育发展快，文化生活丰富。城市比农村经济发达，主要表现在基础设施好，居民可支配收入高；相对农村而言，城市拥有发达的二、三产业，就业机会更多；城市教育资源丰富，教师综合素质高，可以更好地教育培养社会需要的各类精英人才；城市文化设施多，信息高度发达，居民文化生活更加丰富、充实。城市拥有这么多优势，吸引着大量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这也恰恰是城市比农村好的有力证明。”

张大壮担任反方的一辩，他在陈述中发言道：“我方的观点是农村好。理由很多，比如农村空气好，居住条件好，教育更贴近大自然。农村以第一产业为主，没有高污染的工业，空气好，环境无污染，因此人的呼吸好、睡眠好，身体也就好；农民都住在宽敞的平房，不用去挤狭窄的楼道，更不用担心住在水泥丛林里，太阳被遮挡，邻里之间互不来往，心情受压抑；农村的孩子从小活动场所就大，跟大自然亲密无间，能够学习到很多在书本上根本学不到的知识。对方辩友说的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问题的确是个现实问题，但不远的将来，城里人也许更向往农村，希望到农村安家落户。”

在自由辩论阶段，双方坚持自己的观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僵持不下。正反方的观点胶着在究竟是城市还是农村更有利于个人的发展方面。正方认为城市就业机会多，工资待遇好，个人进步快，更容易实现个人的理想和价值，结论是“宁挤城市一张床，也不住农村一间房”。反方则认为，现在的农村一切问题都集中在经济不发达上，而正是这种经济上的不发达，为各类人才大显身手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舞台，正所谓“一张素白的纸上，才好做千里江山的图画”！

在总结阶段，张萍提到：“对方辩友的思想很明显是理想主义的，而生活却是无比现实的。城市拥有比农村更好的基础设施，更多的就业机会，更高的发展平台。选择城市，就能获取城市提供的这些资源，更快地发展自我，更好地接近未来，才能真正实现人生的价值。请问，这些条件农村都具备吗？如果不具备，那实现我们的理想就等于一句空话。”

张大壮则总结道：“过去的中国革命，走了一条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解决了中国农民翻身解放的问题。今天的中国实行改革开放，要实现民族复兴、国家富强，就一定要从根本上解决‘三农’问题，这不仅是理想主义，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确如对方辩友所说，今天的城市发展快于农村发展，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瞧不起农村，更不能放弃农村。事实上，城市和农村无法割裂，今天的二元发展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但我要说的是将来，农村的快速发展必将很快提到民族复兴的日程上来，因为，没有农村的发展就称不上全面的发展，放弃农村的发展更是不负责任的发展。而农村的发展不会一片坦途，也绝非一蹴而就，所以同城市相比，农村的发展更需要人才。希望更多的有志青年，积极投身农村发展的时代洪流，为‘三农’事业贡献青春和热血。最后，请让我借用一句诗结束发言：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大壮的总结发言，赢得了评委和听众的热烈掌声，就连对手都跟着鼓起掌来。

辩论赛结束不久，张萍有一次专门跑来找大壮，希望大壮加入她们班组织的太阳剧社，说大壮非常适合朗诵莎士比亚的作品。大壮笑着摇摇头，他向来认为剧社这样的组织仅仅是为了男女生便于谈情说爱，并非砥砺品行的磨刀石，所以轻轻一句“我没有表演天赋”委婉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