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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1页)

黄土高坡野风俗 黑娃惹祸逃西坪容雅谦正在上房的书房里点着油灯看医书。他的夫人茹在偏房一架纺车前纺着棉线。茹是虢镇城里一个棉布商家的长女,生得慈眉善目,性情温良,在灯光下身子显得十分敦实。她嫁到容府里是爹的主意,爹看准了容府殷实的家庭背景,想让女儿有一个安定踏实的家,也看准了容府老四容雅谦的谦恭人品。茹是个十分知足的女人,对于自己嫁到容府里心里很踏实,她满意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也为容雅谦生了涵雁和涵齐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也都很有出息,这让当娘的十分欢喜。她纺棉线的技能十分娴熟,双腿盘坐在一个麦草编织的圆形蒲团上,把一双小脚压在双腿下面,稳稳地端坐着,用右手不停地摇着纺车轮子,左手从捏着的棉花捻子里借着纺车转动的惯性,抽着一根长长的细棉线,“吱儿——吱儿——”

地向后拉着,不时地高高甩起手来又将纺细的棉线向前收回去缠绕在纺车的线穗杆子上,再重新抽拉出新的棉线来。这样不停地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一根棉花捻子纺成了细棉线,就又续上一根棉花捻子接着纺,抽拉出的棉线在纺车上形成一个雪白的圆锥体。纺车在她右手的摇搅和左手有规律的抽拉操作中,发出“嗡儿——嗡儿——”的沉闷的木质机械特有的响声。

童养媳萍儿一个人住在院落西边的西厢房里,同长子涵雁一家的东厢房门对着门。容涵雁天黑了以后自己闷头在屋里拉了一阵子秦腔二胡,想着媳妇芸儿有病在身,就早早同媳妇芸儿各自睡了,东厢房里已经早早黑了灯。西厢房里萍儿却还没有睡,她一个人住着一明两暗三间房,由于涵齐在队伍里不常回家,萍儿就自己一个人在油灯下纳着鞋底熬夜打发时光。她不时地用一个发亮的铁锥子使劲儿在厚厚的布鞋底子上用力地扎一下,直到扎透了就把一根带着麻线的粗针从鞋底的针孔里穿过去,又在手腕上把麻线绕一下然后用力地拉紧,直到拉不动了再重复前面的动作,一锥一针地纳着鞋底。她纳鞋底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祥和和敦实仔细,不时地还把锥子尖在头上的黑发里摩擦一下,为的是抹些头油穿针引线拉起来更省力些。萍儿是在给自己的男人涵齐纳鞋底,在昏暗的煤油灯灯光映照之下,萍儿的身影像皮影戏里的皮影子一般映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也是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她的屋子一角还摆放着一架织布机,织布机上绷着满满的棉花线,梭子里也穿着纺线的细棉线。织布机上已经织了几丈花布卷成了一卷,一切都是待纺待织的状态,看得出她是随时都会上织布机飞快地穿梭织布,同所有陈仓塬上的女人一样,这是她每天晚上闲暇时打发时光的活儿。

猛然间,丫鬟玉娥儿的惊叫声打破了容府庭院夜晚的宁静。看书的容雅谦和夫人茹、童养媳萍儿都赶忙跑出来聚集到院子里,待大家赶紧来到后院里察看,丫鬟玉娥儿已经惊慌得奔进了亮着灯的马厩里,狗剩拿着给骡马拌料的木杈子,已经从女茅房里把战战兢兢的黑娃提了出来。

黑娃在黑夜里已经吓得腿像筛糠般地抖着,被狗剩提着衣领像只可怜的狗,看见东家容雅谦来了,黑娃就瘫着自动跪了下去。

容雅谦气得黑着脸色厉声对黑娃呵斥道:“狗日的,你瞎说,这是弄的啥事?尿泡子熏人,你好大的胆子!”

丫鬟玉娥儿还是个待嫁的姑娘。这时,又羞又愧地说:“刚才我上茅房里正尿尿里,黑娃就突然闯进来了。”

黑娃赶紧辩解说:“四叔开恩,天黑哩,我不知道茅房里有人才进去的,我该死!”说着赶紧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容雅谦疑惑地问丫鬟玉娥儿:“他动你了吗?”玉娥儿摇摇头说:“我见有人闯进来就脱裤子,把我吓死了,就麻利起身奔了出来。”

容涵雁也起来了,走过来生气地质问黑娃:“你瞎种没有看见茅房墙上头的字吗,啊?”黑娃低头嘤嘤地哭了:“呜呜呜,天黑,我没有看到字啊!”

萍儿看着地上筛糠一般的黑娃,一脸不屑,她自从那天在麦子地里看见黑娃的眼神,就对黑娃不对心思,这时就拉过玉娥儿靠在自己身上,十分鄙夷地插嘴说:“爹,这货砢碜人哩,干脆撵出去算了,留下恐怕也是个害货哩!”

狗剩这才听出来是个误会,都是天黑没有看到字惹的祸,就赶紧抬头给容雅谦求情说:“四叔,我们甘州那里乡下人家,茅房都是不分男女的,谁先进去了,就把衣服或裤带搭在墙头上。黑娃刚来府里,不懂咱家后院男女分厕的规矩,就请四叔惩罚他不长眼窝吧!”

容雅谦听了狗剩的话,望着黑娃犹豫了一下,转脸看了看玉娥儿委屈的样子,又看了看黑娃惊慌的筛糠熊样,沉吟着不悦地对大家说:“既然是个误会,就不惩罚他了。”遂告诫黑娃,以后要记得懂得规矩。又说:“这个后院里,以后不许黑娃再留宿了!”黑娃感激地赶紧趴下磕头如捣蒜。大家一声哄笑,都回去睡觉了。

黑娃受到惊吓之后,惶惶然跟着狗剩回到瓦房里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听着狗剩熟睡的鼾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屋顶上的木楼板发呆。他虽然生在了甘州荒土野岭穷困人家里,是天生要饭的穷命,但从小就是个倒霉惹祸的秧。刚才的突然惶恐过后,这时躺下来慢慢地静下了心思,眼睛却在黑暗里不服气地放着混浊的光!刚才的惊吓让他在土炕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地从炕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潜出了瓦房,从后院的小树荫下慢慢潜入到后院的小门前,看看四周无人,就伸手推了推,门关着!他又回到了瓦房里,看到墙上挂着的一把镰刀,犹豫了一下伸手就取了下来。望了一眼熟睡的狗剩,他拿着镰刀又重新推开房门,再次潜了出去。到了后院的小门前,黑娃把镰刀插进门缝里,轻轻地用镰刀一下一下地拨着门闩,只听“咣当”一声响,门闩打开了,黑娃伸手轻轻一推,后院的小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在夜空里发出很刺耳的“吱呀”声。

萍儿的房里还亮着灯光,她还在油灯下纳着鞋底。黑娃想去找丫鬟玉娥儿,就在庭院的走廊里逐门扒着窗户挨个儿寻找,来到门房玉娥儿的窗户外,他用手指蘸着口水把窗户纸捅了一个洞,往屋里面偷窥,见里面正是玉娥儿,就赶忙把头缩了回来,又回头往院子里看,见别的窗户都已经熄了灯,院子里黑黢黢的,天空里不时有贼星落下划破深邃的夜空,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黑娃贼心不死,就又把头潜回到了玉娥儿的窗前,重新扒着亮着灯光的窗户,偷偷往里面扫视。就在玉娥儿一转身的刹那,黑娃赶忙就把头缩了下去蹲在地上,当他再次起身把头发蓬乱的脑袋伸向了窗户时,身后突然有一个大巴掌搭在了他的肩上。黑娃转过头一看,“啊——”地一声惊叫,原来是表哥狗剩,已经满面怒火来到了他的身后。只听狗剩大喝一声:“好你个贼,你做啥哩?”

这一声大吼,把黑娃吓得不轻,一下子跌在地上惊慌失措,浑身瑟瑟发抖。

黑娃吓得一个激灵爬起身来,心脏怦怦打鼓,惊恐地瞪大眼睛再仔细一看时,才发现自己还在马厩的土炕上睡着哩!

原来,黑娃刚刚做了一个荒唐的梦,让熟睡中的狗剩梦里一声大吼,惊得他从午夜的梦幻里一下子跌回到了现实里,浑身已经是虚汗淋漓,吓得尿了一裤子,一摸衣服裤腿底下,是一摊子潮热。

黑娃再看表哥狗剩,正酣睡着还在说梦话哩,刚才的一声断喝,原来是狗剩在梦魇里吆喝哩。也许是他此刻也梦到了夜里擒拿黑娃的一幕,黑暗里,狗剩脸上依然是抽搐的愤怒表情。

黑娃一只手在土炕上支撑着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侧身看着酣睡的狗剩,气得牙直痒痒。他瞪了狗剩一眼,直恨狗剩破了他的春梦。

黑娃这次只身跑来西坪凹,实际上,是从甘州秃川的家里狼狈逃出来的。他的家里很穷,一家人独住在甘州秃川一个黄土高坡上,这是一个荒芜贫瘠的山坳坳,常年干旱缺水,是靠着老天爷的眷顾怜悯吃饭。夏天,黄土坡干得冒地火,秃川干沟里一滴水都没有,尘土让干风一吹,沙尘能把人活埋了,每天生活吃水也要到十里以外的黄河里去背。这里住着的庄稼人个个都灰头土脸,他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几代人天天眼巴巴地盼着老龙王发慈悲下雨,熬着苦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甘州秃川黄土地界里穷,女儿养大了是人家人,根深蒂固的养儿防老的原始观念,已经刻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甘州秃川农民的骨子里。很多人家的女娃在刚刚生下来时就被无情地遗弃了,这种重男轻女的习俗,致使旧时甘州秃川当地山村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而这种恶果又推高了庄稼汉们娶亲的彩礼。有句俗语说:“农家里养着儿娃子,一辈子娶不上个妮娃子。”拿不出彩礼娶不上媳妇的穷苦庄稼人,在甘州秃川当地比比皆是。

黑娃兄弟三个,家里贫穷,老大和老二两个兄弟合着娶了一个有智力障碍的媳妇。

这一天,黑娃倒霉的厄运来了,老天爷已经好多天没有下一滴雨星子了,黑娃家里储水的雨水窖里已经干了,就连山洼里储存雨水的大涝坝里也干涸了,两个憨憨哥哥一同去十里外的黄河里背水,父母带着妹妹去山坡里捡人家地里落下的麦穗儿。黑娃口渴了,就从地里回来想喝口凉水,却正巧撞见傻嫂子在热天的窑洞院子里光着个身子洗澡哩,那是憨哥哥辛苦背回来的半缸清水,特意匀出一盆给傻媳妇的。黑娃一见竟愣怔着呆住了。

傻嫂子看见黑娃回来了,却笑着招招手,让黑娃再给她打一盆水端过来。黑娃呆呆地头脑空白,就打了一盆子水端了过去。

这时候,他的两个憨憨哥哥也背水回来了,看见黑娃在院子里给嫂子端水,他的一个憨憨哥哥立刻气得青筋暴突,随手拿起院子里的扁担,吼叫着就要揍黑娃。多亏了黑娃他娘回来了,瞅见了哥哥要打弟弟,死命地在门口拦住了憨憨哥哥。黑娃一看架势不妙,撒腿就逃出了家门,一口气跑到了宽阔的黄河边上,眼见岸边摆渡的小船上,有一个人在低头打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却没有一分钱。望着眼前渡口缓缓流淌的黄河水,黑娃稍稍犹豫了一下,毅然下水泅渡。他终于冒险游过了宽阔的黄河,从甘州秃川地界翻过大秦岭,一路要着饭逃到了陕西关中西府陈仓塬上,由于还惦记着西坪凹,他就来找表哥狗剩,想讨日后的生计。

黑娃这倒霉的一幕,只是发生在闭塞的甘州秃川黄土高坡的山坳坳里的窝囊故事。在那个信息不通的时代,路途十分遥远,狗剩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黑娃的两个哥哥其实都生得黑不溜秋,是愣头愣脑的憨憨模样,一副甘州秃川人的老实厚道愣娃模样,红脸蛋高颧骨,头上绑条脏兮兮的白毛巾,很像他们的先辈们,每天只是默默地做庄稼活儿,跟人搭不上几句话,父母说什么,也只是“哼哈”地答应并不多话,似乎是一对木讷的“哼哈二将”。但这个弟弟黑娃,却天生长得白白净净,母亲怕他白皮细肉地难以养活,就给他起了个恶心的名字叫黑娃。黑娃从小性子机巧伶俐,嘴巴能说会道,明显不是黄土山洼他爹的种,村上人见了这个生得白白净净的小黑娃,觉得异类,都诧异地私底下数说:“这娃神得太,是个过路客的种哦!”

黑娃小的时候不知道啥是“过路客的种哦”,就好奇地问大人们,啥是“过路客的种哦”。大人们总是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对他说:“去问你的货郎客大去!”

“大”,是甘州秃川一带人对父亲的称谓,黑娃的“大”是甘州秃川村里人,却不曾有个“货郎客大”。他觉得这些话是村子里人们的戏言,也就不去理会。待到他逐渐长大懂事,人们再见他说这样的话时,他就慢慢懂得了:过路客其实就是挑货郎担子卖针头线脑、收山里皮货的货郎担子客货商。

黑娃时常在心里想着揣摩,自己真的是货郎担子客货商的种吗?大人们的那些神秘的又奇奇怪怪的话,牵绕得他凭空多了许多发呆的心思,揭开谜底的好奇心也就更加地强烈了。再后来,他渐渐懂得一些大人们的事了,心理上就又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自卑、蒙羞与耻辱。

那是一年收了苞谷后的一个难得的阴雨天,黑娃跟着家人围坐在自家的土窑里,用一个干苞谷芯子搓着苞谷棒粒儿。他先用干苞谷芯子使劲搓一下,剥出一个切口以后,再顺着茬口一下一下地搓,干透了的苞谷粒儿就一层层地剥下来了,待到晴天好天气再摊到地上晾晒一两天,就可以装进粮食囤里去储存起来,作为一家人来年的口粮了。

那时候,黑娃还只有十五岁。

剥着剥着,他看看两个哥哥,又瞅瞅一旁的妹子,越瞅越感觉自己的确是有点儿另类,同他的两位兄长和妹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就忍不住吞吞吐吐把自己听到的奇奇怪怪的话给母亲述说了。

母亲也在搓苞谷粒子,只是要比他搓得更快些,他的话母亲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只是手里的苞谷棒子粒子搓得更加迅速更加快了。他终于憋不住,又怯怯地再问了一遍自己的母亲,自己真的是货郎担子客货商的儿吗?

就这一句话,立即闯了大祸,结果可想而知,让正在剥苞谷棒子粒子的他大听着了,起身来到他的跟前,毫不客气地狠狠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直打得他眼睛里突突地冒金星子,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子,再也不敢问了。

从此以后,只要村子里再来了货郎担子客,他总是用仇恨的目光远远地瞅着,远远地跟着。有一次,他在山上阴沟里逮着了一条土蛇,晚上趁着一个货郎担子客在村子里睡觉的时候,悄悄地把蛇塞进了货郎担子的匣子里。后来听人说,那个货郎担子客货商被土蛇咬了,他于是得意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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