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生活了很多年,在几乎忘记如何与人正常相处的时候,遇到了尚铭。
尚铭比佝偻着的他看起来要高大,麦色的脸上有正常的血色,见到他时,瞳孔里很快闪过一丝亮光。
他躲开了眼神。
“你不知道,小情,我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愿意来救你的人。鞋子跑丢了一双,两只脚都是血,跑到后面实在跑不动了,就只会坐下来哭。我没脸回来找你,一想到你替我去当祭……”尚铭很快收住话,又激动地拍他肩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听了这话,他多年不曾鲜活过的心脏跳快了几下。
原来他的好兄弟当初没有轻易放弃他。
“不多说这些了。”尚铭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正好要烧饭了,一起来吃饭吧,我们很多年没有一起吃饭了。”
他忍不住答应下来。
尚铭在别的村落搭起了房,虽然一个人住,但收拾得很干净。灶台边是劈好的木柴,风干的肉晾起来,几张兽皮摊在桌上。
“从尚家逃出来后,就没读过书,跟村里人学了打猎,勉强过过日子。”尚铭拣了块好的肉干取下,“上个月运气不错,猎了几只大的,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他凑在灶台边,看尚铭生火。
“说起来——”尚铭手脚麻利,“你话怎么变少了?我好像都没听到你说话。”
“太高兴了,说不出来。”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放松地开口,声音哑得吓人。
尚铭愣了一下,大笑:“你小子声音怎么比锯木头都难听?别说了别说了,听我说吧。”
两人七八年没见,一碰面只生疏了一小会儿,几句回忆出口,就仿佛回到了七岁之前。
尚情看着灶膛里的火光,捧着脸,听尚铭慢慢讲这几年的经历。
再后来,他暂住在尚铭家中,跟尚铭学打猎。
从无恙河底出来后,他的力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跟随尚铭来到树林,张弓搭箭,头一回射出的箭势如破竹,将百米以外路过的一只兔子死死钉在树干上。
尚铭呆滞了一下。
“挺能干嘛!”他的好兄弟似乎反应过来,大声叫着好,跑过去把兔子拔出来,一开始用的力不大,箭一动不动,尚铭不得不用力到憋红了脸,“你瘦成这样力气还能这么大?”
他笑了笑:“我可是一直在干体力活。”
——和尚铭生活期间,他又能照常说话了,嗓音不再那么哑,竟有些好听。
尚铭捏着兔子耳朵回来:“再走进去点?”十四五岁的尚铭笑容亮堂,空着的手搭在他肩上,一用力两人头靠着头,“下个我来,我也给你露一手。”
两人往树林深处走去,然后满载而归。
他就这样过了一段很不错的时光,春日耕种、秋日收割,闲时去一趟树林深处,猎杀大部分人都猎不到的动物。
村里的人大多善良,帮着尚铭扩大了房子,让兄弟俩都能宽敞住下。
尚情仿佛回到活祭前的远山镇,重新学会跟经过的人打招呼。
“你回来了啊!”隔壁家的姑娘总是能一眼看到他,然后给他一包自家种的果子。
他接下后,照例回馈一只猎到的小动物,再转身回自己的家。
尚铭没回来,他就先准备烧饭。
不知从何时起,尚铭回来得越来越晚,回来后一副很疲惫的模样,和他说话时兴致缺缺。
他抛给对方一颗果子:“先吃着,很快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