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青年也很兴奋,被裹了大半个身体,还要摇摇晃晃地大喊:“是卿师兄!”
冷水松柏似的气味萦绕鼻尖,尚情借用这具身躯的触觉,触碰到冰冷却柔软的衣料,连日孤身一人的心酸莫名涌上。
想抓住这个人。
想抱紧这个人。
想告诉这个人,他好想他。
可这具躯体没有动手。
在突如其来的愣神中听到“卿师兄救命”,他被卿良放开,眼睁睁看卿良挥剑斩断又一条根茎,救下小青年。
啊……好没出息。尚情骂另一个自己。
卿良的到场让局势反转,没多久,榕树妖自行了结性命。
卿良收剑回鞘,冷淡的眼扫过来,细细一看却并非冷漠,反而像初冬时的雪花一样柔软。
“阁下是?”
我是您师弟尚情啊!师兄快带我回去!尚情如此叫嚣,寡言的另一个自己依旧寡言。
小青年替他作了回应,还问卿良要不要把人带回扶风林。
尚情心头一喜,虽然晚了点儿,但也是要跟师兄回扶风林的嘛。
可这具躯体本身的意识却在发懵。
风后知后觉地吹来,遮盖在右脸的额发轻飘飘扫过脸颊,细微的痒意忽地汇聚成长长一道。
——那里有一道赤红色的细痕。
远山镇口,高高悬挂的头颅上滴落下血水,从那时起,这道长痕就染上了杀人的罪孽。
他们该死吗?
用幼儿姓名换取苟延残喘机会的大人,怎么不该死?
杀了这些人,是替天行道。
可混乱到几乎空白的记忆里,手掌心里的血湿滑得让人作呕。
他怎么忘了,他杀过人啊。
从远山镇,再到尚铭的村子,他杀了好多人。
不问死者对错,他杀了好多人。
他禁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卿良望过来:“可是受伤了?你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尚情摇了摇头。
“那就好。”卿良微微牵起嘴角,笑容浅得难以察觉,“扶风林此去路远,你二人同行,路上小心。”
尚情踟蹰了一下:“我真的可以去?”
“人人去得。”
“坏人也可以?”
“有多坏?”
两人四目相交,尚情眼神闪烁了一下:“杀人放火呢?”
卿良思忖了会儿:“我回答不了。”
尚情怔住。
卿良接着道:“我不过一个普通人,看不到那么多前因后果,我只知人间律法尚有轻罚重判,仙门也不会一概而论,滥杀无辜是十恶不赦,为民除患却不该被处以极刑。测灵根时,天道石自会对你善恶进行评判。扶风林人人去得,但并非人人留得,若是大奸大恶之辈,自当交由天道惩处,若为无心之过,也有入门赎罪的机会。”
那他算什么呢?尚情终是回避了卿良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