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燕飞却不惊反喜,因为他终试探出孙恩的唯一弱点,就是他的一道心一。这本是孙恩最强横的一面,却偏是他可能出现破绽的地方。
所以孙恩不得不透露出压箱底的秘密,而不能留待稍后于关键时刻利用此秘经营出最后能击杀燕飞的战略。可见如他不如此做,确会被燕飞趁隙而进,占得无机。
这或许是击败孙恩的唯一方法。
不过首先须证明他的“心中一动”是“有的之矢”。
燕飞从容笑道:“来哩!”
蹄声在客栈的西南方处响起,自远而近,大批城卫正全速赶至。
即使以两人的武功,仍没有可能对付数以千计的敌人,何况两人又处于敌对的关头,但以两人的身手,在敌人形成包围前,要遁逃仍是绰有余裕。
孙恩适才嘲笑燕飞缺乏一战的勇气,正是指此,因为在这样的形势下,只要燕飞擅加利用,确可以暂避孙恩的纠缠。
孙恩正要乘占着上风的大好形势下全力出手对付燕飞,纵使杀不厂他,也可以凭绝世功力重创燕飞,削减他逃走的本领。可是燕飞一句“来哩”,说的不似是只指城街那般简单,登时被他勾起“心事”,气势被削,竟是出不了手。蹄声愈趋清晰,只听声音,来骑达数百之众,且夹杂着纷乱的足音。
孙恩神态仍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悠然自若的道:“念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事情亦非必须分出生死方能解决,燕兄可有兴趣听本人唠叨几句?”燕飞心忖际此即陷重围生死悬于一发的紧张时刻,肯定非是说法的好时机,可是孙恩偏有此提议,登时生出玄妙的感觉。
点头道:“愿闻其详!”
刘裕皱眉道:“这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吵醒其他人,他们会联手来揍你,我亦不会出手帮忙,因为你是罪有应得。”
高彦不满道:“我和你总算逛过青楼又共历患难,何必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娘的!纵然你敲锣打鼓,世休想叮以弄醒他们。”
刘裕拿他没法,颓然道:“说吧!”
高彦喜道:“这才是兄弟嘛!这几天我朗想晚想,终于想通一件事,就是小白雁的确对老子情根深种,是不能自拔的那种情根深种、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正和她的师傅聂天还对苦干,她因此被情所闲,心上人和师傅之间该如何取舍呢?现在她当然选择离开我回到老聂那一边;她的人虽然不在,但我肯定她的心是向着我的。你明白吗?只要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定寸以打动她的心。”刘裕有点猝不及防的想到乇淡真,心巾—痛,惨然道:“我真羡慕你这小子。”在暗黑里高彦瞪大眼睛来看刘裕,讶道:“为何这么古怪的,每次我说起我的小雁儿,就像念咒语般,人人神情有异;老庞如是,小飞如是,现在连你也变成这样子。老庞是想起诗诗,小飞则是感应到孙恩,你老哥有是甚么一回事呢?我明白哩!你定足想起被刘牢之那忘恩负义的家伙出卖,所以这般伤心,对吗?”刘裕哪来心情答他,叹了一口气,高彦当然不会放过他,老气横秋的劝道:“人家兄弟不用说废话,当兵有甚么乐趣呢?你没有听过无官—身轻吗?当今世上,只有作荒人才最快乐自由,既然别人不要你,便索性开溜,人生始有意义。”刘裕给他勾起心事,满怀感触道:“我现在巳没有回头路可走,八有坚持下去,直至战死沙场的一刻。”
高彦打个哆嗦道:“勿要吓我,说得这么悲观的。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死。”刘裕苦笑道:“人总是会死的,只看早或迟,发生于何时何地?你高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死有何好害怕的?”
高彦坦然道:“我本也以为自己甚么都不害怕,可是当边荒集首次被攻陷,瞧着身旁的荒人兄弟一个接—个倒下来,死亡原来可以如此接近,我便怕得差点在裤子内撒尿,唉!虽然人人装出勇敢的样子,我却敢担保大部分人心里都是害怕得要命,只是没得选择吧!”
刘裕不愿再在这方面谈下去,岔开道:“你刚才不是说过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便町以把那小精灵弄上手吗?你要的是怎样—个机会呢?”
高彦登时兴奋起来,压低声音凑近道:“当然是个两个有情人单独相对的机会。她现在应在郝长亨的船队里,快运用你的神机妙算,给老厂我制造这样—个机会出来。”
换了以前,刘裕肯定会对高彦荒谬的提议置之不理。此刻却因想起王淡真,推己及人的体会到高彦焦灼痛苦的心情,又想借此以减轻心中的凄酸,认真思索起来,道:“你有想过这样的情况吗?在兵荒马乱的杀戮战场上,你的小白雁大开杀戒,你的荒人兄弟一个又一个栽在她的手上,而你仍要和她谈情说爱,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呢?她可不是和稀泥呢?不但武功不在老郝之下,轻身功夫方面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想把她再次生擒恐怕燕飞才办得到,可惜燕飞却去了应付孙天师。”
高彦摇头道:“不要说得那般呵怕,我的小白雁怎够瞻子杀人呢?我最明白她了。”
刘裕失声道:“你忘了自己在巫女河的遭遇吗?”
高彦茫然道:“我在巫女河有甚么遭遇?全赖她引开敌人,老子方避过一劫。嘿!你究竟肯否为我想办法?”
刘裕为之气结,敷衍道:“我要睡醒始够精神为你想办法,你世该好好休息一会,现在离行动的时间只剩卜个许时辰。”
高彦欲语还休,最后道:“你不要骗我,我的终身幸福全倚仗你了。
说毕兴奋地走了。
刘裕坐在地席上,想到工淡真的船该已进入大汁,逆流西往广陵,便肝肠欲断,只想痛哭一场,可惜已失去哭泣的本领。
他确已没有回头的路叮走,冈为已失去一切,余下的是肩负的重担子,谢家和北府兵对他的期望,此外便是深切的仇恨。
终有—天,他会手刀桓玄,只有如此方可以洗雪王淡真被强夺的耻辱。
就在此时,脑海灵机乍现。
第二章 执假为真
街上传来蹄音足声、叱喝至乎攀墙踏瓦的混乱响声,形势紧张至极点,显是此地的守将,正调动人马,把客栈重重包围,布下天罗地网——客栈的饭堂却是完全不同的宁静天地,一切吵闹均似与此地没有丝毫关系。
孙恩似是非常享受身处的境况,双目闪动着充盈智慧的神秘异芒,轻轻松松的瞧着燕飞,柔声道:“燕兄可知自己正掌握着能成仙成道的千载良机,只要你肯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抛开成见,即可到达生死之外的彼岸,成为大罗金仙,完成每一个生命渴求的最高成就,踏足仙界。”
燕飞把注意力从街上扯回来,哑然笑道:“天师把废话省回去吧!坦白说,我现在非常留恋生死之间的这段旅程,并觉得这段路本身已是我的终极目标,甚么成仙成佛本人没有半点兴趣。”
孙恩笑道:“燕兄有此想法,是人之常情,生死之间的引人魅力正在于此,就像一个游戏,以生为始,死为终。由成孕开始,游戏开锣。我们全情投入,演尽了悲欢离合,在成败之间,忘记了自己只是过客的身分。有人舍不得荣华富贵,有人割不下男女之恋,此是理所当然。何况燕兄忽然得道,并不像我般是于看破一切苦修得之。旁观者清,我并不相信轮回之说,所以认为每一人只有一次机会,如白白错过,实在可惜。我孙恩有一个提议,只要燕兄肯立志向道,不再理会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我不但可以放燕兄一条生路,还可以指点燕兄一条明路。”外面是杀气腾晴,比对起来,尤显得孙恩说的生命之谜充满难以描述的诡异。燕飞似像孙恩般浑忘了面对的危机,包括与这位有南方第—人之称、贯通天人之道的大师无法避免的生死决战,凝神打量孙恩好半晌,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成仙又如何?大师仍是局困在生死之间内,凭何晓得成仙是好是坏呢?”屠奉三来到刘裕对面坐下,讶道:“你怎么还未休息呢?”
刘裕现出深思的神色,淡淡道:“高彦想我们帮他—个忙。”
屠奉三愕然道:“当是与小白雁有关,你竟在想这样的事?”
刘裕没有直接答他,自顾自的说下去,道:“他想我们为他营造—个与小白雁单独相处的机会,并有凭此征服她的信心。”
屠奉三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苦笑道:“若是举手之劳,我当然会成全他。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