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顿又道:“我可不是乱吹牛皮,经卓疯子把我们坎坷的爱恋,写入他那部说书人的天书去,保证比你斩杀假弥勒的壮举更吸引人,更收旺场。弥勒是假的,我们的爱却是能在炉火里永远挺得住的真金。”
燕飞忍不住笑道:“卓疯子的三寸不烂之舌真了不起,终于说服了你这个傻瓜。”
高彦气鼓鼓道:“不是卓疯子了得,而是我感到如让我伟大的恋史失传,是后世所有人的损失。明白吗?快给我动脑筋,让我能流传千古的小白雁之恋有个圆满的结局。”
燕飞道:“看来你只好到两湖去走一趟,她人在那里,你还有另一个选择吗?”高彦登时两眼发亮,试探道:“你陪我去吗?”
燕飞摇头道:“不!你自己一个人去。”
高彦像从云端摔回地上,颓然道:“你这不是叫我去送死吗?”
燕飞道:“我是认真的,只要你得钟楼议会同意,便可以作边荒集的代表,光明正大公然到两湖找聂天还谈条件,约定某段时期内互不侵犯的条约,那时你岂非可施尽浑身解数,追求小白雁吗?”
高彦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聂天还现在恨不得剥我们荒人的皮,吃我们的肉,怎肯与我们合作?”
燕飞道:“我虽然不是熟悉政治的人,却也知道政治只讲利益,现在聂天还的主要目标是与桓玄扳倒建康的政权,如果司马皇朝完蛋,便轮到他和桓玄争天下。在这样的形势里,他既无力攻打边荒集,只好与我们讲和,至乎可以继续和边荒集作交易,从中得益。所以你代表边荒集去见聂天还,并不是完全行不通的。即使最后谈不拢,依照江湖规矩,他也不敢动你半根毫毛。”
高彦的眼睛又亮起来,旋即恍然若失道:“仍是行不通,大小姐与聂天还有杀父之仇、毁帮之恨;老屠则与聂天还势不两立,怎肯同意?快给我另想办法。”燕飞道:“我仍认为值得一试,因为光复边荒集后,我们不单需要一段时间回复元气,且要应付北方的敌人,故不宜在南方树敌。且我们首要之务,是要助拓跋珪打垮慕容垂,救回千千主婢,如此边荒集声势方可重上高峰。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所有人必须抛开个人好恶,为大局着想。大小姐和老屠该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约期一过,大家又可以互相攻伐,拼个你死我活了。”
高彦兴奋起来,紧张的道:“对!对!对极了!首先须由你亲自出马去说服老刘,这小子一向不受控制,肯制造一个机会给我和小白雁,只是给鬼遮了眼。”燕飞道:“再次的失败,已令郝长亨失去聂天还对他的信任,两湖帮的局势也变得不稳定,你须摸清楚两湖帮的情况,方可以对症下药,在小白雁前显示出你的威风。”
高彦拍胸道:“只要手头有金子,我可以轻易地重整掌握两湖帮的情报网。”燕飞正要提醒他多两句,神情一动道:“有大批人马正从东南面赶来。奇怪!”高彦大吃一惊道:“快溜!”
燕飞微笑道:“看清楚再说吧!”
第九章 横生枝节
刘裕离开营地,到可鸟瞰整个凤凰湖的山坡处,想找个地方坐至天明,深思目下的处境。
他刚从一个充满屈辱和无奈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充斥着桓玄的恶行和王淡真的苦难,他只有把注意力集中于收复边荒集的问题上,方可以把梦境尽快忘个一干二净。
凤凰湖岸营帐处处,湖岸泊满粮船,荒人好梦正酣,人人耐不住长途跋涉的辛劳倒头大睡,只余当值的哨兵撑着眼皮子在各战略要点捱更守夜。
天上星辰密布,令夜空变成有质感和立体、不平均分布由大小光点光芒构成的壮丽图画,显示着苍穹深不可测的无限。
快抵达位于半山的一组大石群,他听到古怪的声音。
他念头一闪,连忙增速,赶了上去。
古怪声音倏地停止。
庞义变得沙哑的声音从两块石间传出来,问道:“谁?”
刘裕暗叹一口气,道:“是我!刘裕!”
庞义站起来,神情木然道:“你睡不着吗?”
刘裕肯定他刚才在哭泣,想不到外表坚强的庞义,竟有这般脆弱的一面,不过想想自己的情况,便对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丝毫嘲笑之意。移到他身边的大石坐下,凝望湖上的船只,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庞义在另一块石上坐下,道:“刚才不论你听到什么声音,也要当作听不到。”刘裕叹道:“我当然会为你保守秘密。可是究竟为了什么呢?现在光复边荒集有望,我们可以继续进行营救千千和小诗的大计,你该开心才对。”
庞义知道瞒不过他,因为刘裕是晓得他钟情小诗的人。
颓然道:“我很害怕。”
刘裕讶道:“害怕什么?”
庞义凄然道:“我怕不论与慕容垂一战的胜败如何,结果仍是一样。”
刘裕不解道:“我不明白!”
庞义双目又泪光流转,痛苦的道:“如果我们斗不过慕容垂,当然一切休提,不但千千和诗诗回不来,边荒集也要完蛋。可是即使我们能创造奇迹,打垮从未吃过败仗的慕容垂,他仍可毁掉千千和诗诗,让我们永远得不到她们。”刘裕忽然全身打寒噤,自己的确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恐怕所有荒人包括燕飞在内也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当慕容垂发觉再保不住纪千千,便毁掉她。庞义的声音续传入他耳内道:“诗诗是那么胆小和柔弱,我真怕她受不住惊吓。我很感激千千,如不是她选择留下,诗诗的遭遇更是不堪想像。胡人的残忍手段,我们在北方早领教过了。”
刘裕只好安慰他道:“不用担心,燕飞曾到荥阳看过她们,她们都生活得好好的。”
庞义以袖拭泪,道:“你不明白的!我这一生最不喜欢别人养鸟雀,把会飞的可爱鸟儿关在窄小的笼子里,剥夺了它们任意飞翔的权利,那是最残忍的事,是人的恶行,为的只是要听它们的歌声。现在千千和诗诗便如被慕容垂关在笼里的鸟儿,想想也教人心痛,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