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蔓在谢自然的目光中拿起一个鸡蛋,摆出要敲壳的架势:“那我敲壳了?”
谢自然的瞳孔骤缩,那是精神高度紧张的象征。她的指尖动了动,似是想阻止夏蔓,可最终还是没伸出手。
“我真的敲了?”夏蔓又问。
谢自然扭开头,声音比蚊子还小:“你敲吧。”
夏蔓故意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谢自然突然很不想搭理夏蔓,她严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谁知夏蔓直接凑到了她身边,又重复了一遍。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人在眼前,不容糊弄,可谢自然的心里像是憋着一股气。
她真的很不想吃咸鸡蛋黄馅的汤圆。
憋在肚子里的话随着气流上升,如同被剧烈摇晃后突然打开的酒盖,直接往外冲。
“我说我不想吃咸鸡蛋黄馅的汤圆!”
拒绝的话终于说出口,谢自然既觉得痛苦,又忍不住忐忑。
夏蔓辛辛苦苦做汤圆给她吃,这样说真的不会打击夏蔓的热情吗?
夏蔓笑了笑,随手抛起手中的鸡蛋,那鸡蛋在空中转了一圈,又稳稳地落回她的掌心。
“这不是能说出来嘛,不想吃为什么要憋着?万一憋出心病,我可治不好。”
夏蔓一边说着,一边将篮子里的咸鸡蛋丢进锅里,趁着灶中余热直接煮熟。
谢自然直接愣在原地。
原来夏蔓早就看出她不想吃咸鸡蛋黄馅的汤圆。
夏蔓还在继续说:“不管是咸鸡蛋黄馅,还是土豆丝馅,不想吃就直接拒绝,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想吃何必委屈自己。”
夏蔓转过身,看着谢自然:“谢自然,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直挂念着别人的感受,人迟早会得心病。你若是得了心病,我可救不了你。”
谢自然怔愣地看着夏蔓。
秋日的天气阴阴的,光线惨淡。夜色将至,在没有照明物的土灶边,夏蔓的身形像是被笼在一片迷雾中,忽然就有些看不清。
在久远之前,久远到她都记不清的时候,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用石片费力地刨土,试图挖出一节鲜嫩的竹根。
那人刨着土,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这种病呢,叫心病,我可治不了你。心病唯有心药治,所以你要好好活着,等长大了去寻你自己的心药……”
眼前的迷雾伴随着那道声音散去,夏蔓的脸庞如此清晰,却仿佛又是模糊的,令谢自然心生迷茫。
“谢自然?”夏蔓望着眼前这个神情恍惚的人,奇怪地道,“你怎么了?”
谢自然的手掌捂着额头,无力地晃了晃。
那不知从何处浮起的记忆再度坠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谢自然茫然地看向虚空。
她刚刚是怎么了?
夏蔓踮起脚,将手放到谢自然的额头上。
也没发烧啊?
她扶着谢自然坐在一旁的木墩子上。
“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夏蔓走后,谢自然呆坐在木墩子上,看着空气里的浮尘发呆。
她刚刚想起的真的是她的记忆吗?
六七岁时那段饥一顿、饱一顿的记忆,谢自然早已记不清,那个长眠于冬雪下的身影也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模糊,可她依稀记得那个人没有那么娇小,看起来更健康一些,就像夏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