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沉学着前面人姿态,行了一礼,规规矩矩道:“学生七岁那年就读于村中私塾,十岁后转学于县城一鸣私塾,去年转学至虞西书院,一直跟随大班进学,未曾有完整的师承。”
提学官来了兴趣:“我见你模样打扮,并不似寒门学子,可是后来家道兴起了?”
徐青沉苦笑一声:“并未。恰恰相反,学生家中在学生六岁那年,家道中落,至此一蹶不振,家父以种地为生,卖田卖地卖绣品,勉力支撑学生进学。”
她又继续道:“但学生后来与我夫君结识,夫君家底殷实,于学生帮助颇多。”
身后忽然有人小声嘀咕:“西陵李氏,那何止是家底殷实啊……”
徐青沉脸一红。
她不说,就是怕提学官也来拍她马屁,要把儿子嫁给她小姨子!
她哪里管得了小姨子!
提学官微微吃惊,但语气依旧如常,拍了拍徐青沉的肩头,笑道:“原本,我听闻你进学不顺,起了惜才之心,想要收你为徒。”
“但现下看来,你有贤夫良父如此,以后必定直挂扬帆,同风而起。老妇就不多事了。”
徐青沉满眼可惜,想要出声挽留,她很缺一个大官老师。
虞西书院那些先生只是把教书当做副业,主业都是寄情山水,吟诗作对,很有私人生活,教学主要靠学生自已去悟,并不积极。
可惜不等徐青沉挽留,提学官很快提问了下一个。
她只能收声,在心里嘀咕着,等宴后,偷偷去堵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提学官,跟她拜师!
心里揣着这个想法,宴上酒菜没吃多少,那些秀才们挨个作诗,弹琴作画出风头,她也不感兴趣,只是偶尔配合地鼓鼓掌。
倒是众人目光焦点的案首,被那些酸狐狸捧着,起哄着作了两首诗。
首首出色,才气蓬勃,令人自惭形秽。
她们才不敢再惹这位院案首。
宴后将要结束时,众人开始高歌《诗经。小雅。鹿鸣》,众官员领唱,一群意气风发的女人引吭齐歌,正是月上中天之时,身后的鼓瑟声激越。
一切美好得,仿佛每个人真的都有光明的未来似的。
徐青沉虽喝得不多,但她酒量本就不高,被气氛影响得多饮了两杯,见提学官下场离去,她连忙起身出门要截道。
院中,小径上,徐青沉忽然被一只手扯住,拉入了几棵桂花树后。
她正要叫,那只手又捂住了她的嘴。
头顶女子淡淡的嗓音响起:“你当真以为那位提学官真心想要收你为徒?”
徐青沉扒下那只手,扭头看去:“商英?”
沐浴在月光下的女子,更加皎洁冷漠,仿佛一尊摔不破的玉雕,冰冷坚硬。
她垂眸望着她。
淡淡的酒气从二人身上散发。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夜风骤起,树影婆娑,桂香隐隐。
商英看向被她扒开的手,白皙的手掌,骨节瘦长,掌心是一层细密的薄茧,不是贵族女君们习武骑射练成的茧子,而是幼时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她抬眸看向徐青沉,幽幽道:“你的夫郎,从未与你说过西陵李氏的人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