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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济还是不解,“可是,先生方才也说了再有个三年五载,南境也就平了,到时候大成国力必将再上层楼,那先生再争,要难上许多。”
“只要京畿不做过分的事,我和殿下愿意为他们守着西境和北境。况且大成国力日盛,百姓安居乐业,这不好么?为何非要去争呢?”
卓济明白了,不是他的先生和殿下不想争,而是为了家国安定,他们愿意退避三舍,为大成当好西北屏障。虽然黎豫和穆谦放得下,卓济却替黎豫和穆谦不值,自家先生和殿下这么好的人,凭什么白白被京畿欺负,卓济不忿道:
“先生,那郁相对您的算计、今上对殿下的迫害,还让您两人差点失和,难道这些就算了吗?”
黎豫面色不似先前轻松,操着温和的语调,却严肃道:
“阿济,这些都是我和殿下与京畿的私怨,不该让天下百姓替我们背负互相怨怼的代价,这对他们不公平。从前我曾劝过殿下,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你以后若要经邦济世,就先要做到公私分明,切莫因私废公,可记下了?”
卓济知道,黎豫手握西境又有北境相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该享尽荣华,却全无私心,不由得打心底敬服,“是,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黎豫自打将卓济带在身边,发现他品性纯良,虽天资一般,但勤勉好学,才将他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如今见他受教,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越州州志继续研读起来。
卓济自顾靠在车座上,仔细咂摸着黎豫的话,这些话他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但黎豫年深日久用实际行动为他诠释了这些话的含义,今日的谆谆教诲,终成他日后入仕的箴言。
若干年后,当卓济入阁、官拜政事堂参知政事,当那个对他有抚育之恩、栽培之情的先帝已然离世,这些话还一直鞭策鼓舞着他,让他一心为公,历经三朝、辅佐两代幼主,成为一代良相,名留青史。
从前黎豫心中除了读书理政别无他念,如苦行僧一般,生活的简单单调,数年如一日,也未察觉异样。
可这些年在穆谦的潜移默化下,黎豫逐渐尝到了情爱的滋味,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现下乍一离了穆谦,汹涌澎湃的思念涌上心头。
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相思竟是这样一种刻骨铭心的滋味,让人夜不安寝,食不知味。连往日里最喜欢用来解闷的州志,也变得枯燥乏味起来。
黎豫在心中暗暗抱怨了穆谦几番,埋怨这人没事总在自己脑中晃悠,让自己做什么事都不能专心。
鉴于心中烦闷,黎豫更不想早日回到西境府邸闷着,是以下令压着步子,边走边带着卓济了解西境的风土人情,熟悉各州地理风貌,带着卓济开阔眼界的同时,也以以沿途的新鲜事排遣心中郁结。
当然,若途中遇到新鲜事,黎豫都会忍不住想,若是陪在身边一起游历的是穆谦,那该多好。
再逛冀州夜市,看着夜市上的灯火通明,黎豫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卓济如同当年的阿梨,什么都觉得新鲜,黎豫倒是宠他,放他自去逛了。
黎豫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逛着,直到看到一个卖彩笺的小摊,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买了一叠彩笺便回了客栈,手书一封寄托思念。
“今日入冀州地界,再尝冀州点心,不免感慨。思及祯盈十七年,与君北上,得龙须酥一包,清甜味美,唇齿留香,如豫对君之思念,绵延不绝。今与尺素同寄,与君同甘,日日盼君回。豫字,一切安好,勿念。”
看到信纸上熟悉的簪花小楷,穆谦甚是欣喜。黎豫信函言辞之间呼之欲出的思念和爱慕之意,更是将穆谦的心捧到了云端,乐得他举着随信寄去的龙须酥笑了好几天。一度让随身伺候的正初和银粟以为他患了癔症,商量着是否请个大夫为自家主子瞧一瞧。
黎豫先开了鸿雁传书的头,穆谦打蛇随棍上,隔三差五就是一封信,恨不得把每天的事事无巨细都讲给黎豫听。
“阿豫,这南境的改革推起来当真不易。闵州三大世家虽然跟肖若素不对付,但明面上当真是非常客气,看来当年肖若素南下治水救灾时,把他们折腾得不轻,明摆着不乐意配合京畿,也不敢明说,整日里虚与委蛇,本王都替他们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那个师兄,他也不是吃素的,闵州任上的几个地方官,都是先前闵州察举上去,在京畿肖若素手底下历练了两年,再下放回来的,很是听肖若素的话,有些这些人在,你师兄也吃不了亏。”
“肖若素平日里脾气挺好,这几日脸都快黑成锅底了,给那三大世家吓得时不时就派人去城郊打探禁军动向,生怕肖若素一个不高兴就派兵攻城。其实,本王知道肖若素根本没那个意思,他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黎成瑾来登州了!死缠烂打非要见肖若素,肖若素不胜其扰,当然不高兴了。看黎成瑾跟个落水狗一样灰溜溜离开行馆,本王就乐不可支,本王还派了银粟带着几个人晚上去给丫套麻袋,奈何银粟这几个不中用的,让人跑了,真是气死本王了!”
“阿豫,没有本王在跟前盯着,你没再穿那些看起来跟守丧似的月白长袍了吧,不好看!你还是得听本王的,穿镶金的紫色,贵气天成,霸气侧漏,仙气十足。就比如随信送去的这件,本王觉得就挺适合你的!还有一并送去的额饰,乃是南境新得的款式,你戴起来一定好看!回头你要穿戴给本王看才行,也不知再见时,你身量可有变化?无碍,若是胖了,本王再着人给你做一件,只是不能瘦了!还有,阿豫,本王也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