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结婚,当然要结婚,我都要想疯了。”刘雀儿说,“我还想早点要你生个儿女呢。”
“没钱啊,”兰妹儿说,把他抱住了,“你的那些东西,薛大夫给你卖了不少钱,还是不够。”
“多少?”
“等一阵你自己数吧,够你数半天的。”兰妹儿说,“再有三个那么多,就够了,你有吗?”
刘雀儿口里含含糊糊的,兰妹儿没有听清楚,拿手揪他的头发。“到底有没有?”她问。
“有。”刘雀儿拨开她的手,“别说三个,三十个那么多都有。”
兰妹儿一声惊叫,把刘雀儿紧紧地抱住。刘雀儿差点喘不过气来了。
第二天,兰妹儿把早饭煮好,把屋里屋外各处都找了一遍,没有见到古山里面挖出来的东西。这时候刘雀儿还在呼呼大睡,兰妹儿把他拉起来,他还懵里懵懂像是在梦里。“亮了?”他问,“今天你不上山了,在屋里把衣裳和铺盖给我洗一下。”
“你一晚上不停歇,折腾得我腰酸背疼的,你那么多的脏东西,我恐怕洗不出来。”兰妹儿有些不情愿,“我这回回来,一是给你薛大夫卖东西的钱,主要还是和你商量凑钱结婚的事。”
兰妹儿说着,把用纸条子捆好的五捆钱交给刘雀儿。见刘雀儿看着那些钱痴痴呆呆的样子,就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五千元,简单的结个婚是够了。”兰妹儿说,“我们总不能在这破烂的房子里结婚吧,那会叫人笑掉大牙的。”
见刘雀儿还在看着钱发呆,兰妹儿伸手拨了一下他的下巴,“想啥呢?昨晚上你说还有很多古山里面的东西,在哪?我看看。”兰妹儿显得迫不及待的样子,“挑选一些,再凑一点钱,早点把房子修起来,我们一生的大事,就告一段落了。”
刘雀儿哑口半晌,看着兰妹儿,最后还是开口了。“有是有,多得很,可是,我想,我们,不能再卖了。”刘雀儿慢慢地说,像是说起别人的东西,更像是冬天里火塘边上谝闲传的老汉,说起一件远古时候的事,虽然兴趣十足,可还是显得那样漫不经心,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可那是先人陪葬的东西,你糟蹋了,就是对先人的不恭敬,先人会怪罪的。”
兰妹儿听着,脸上洋溢着桃花一样的笑,整个人就像是春天里的一枝桃花,水灵灵的鲜艳。“我们这阵穷,穷得连婚都结不了,先人的香火就会断了。没人贡献香火,先人更是要怪罪的。”兰妹儿倒是很实在,一句一句只说眼前需要的事情,“所以啊,我们卖一些陶罐啊啥的,先人是不会计较的。说不定啊,还会保佑我们呢。我们是为了他的香火嘛。”
刘雀儿认为兰妹儿说的也很在理。可他就是不想再糟蹋那些东西,心里总认为那样做是在遭罪。再那样下去,自己的罪孽就深重了,就要下地狱了。
他停了好一阵,总算是找出了一个借口。“那些东西是有限的,又不是地里的庄稼,收了一季又一季,只要你勤快,就永远有收的。”他耐心地给兰妹儿说,生怕兰妹儿不明白,“你想过吗?我们结了婚,就会有娃娃,娃娃要念书,要结婚,也要养娃娃。这些不说,我们两口子的穿衣吃饭,人情送礼,逢年过节,生疮害病,哪一样不花钱?有钱能使鬼推磨,磨有我给你推,不用花钱。钱要用在关键的时候,不能糟蹋。关键时候,钱还可以买命呢。”
兰妹儿翘起红嘟嘟的嘴巴,一脸的不高兴,就是说不出来,左右扭捏着腰肢生气。
刘雀儿看着,心里有些不忍,把她抱在怀里,像哄一个生气的小妹妹。“房子,就将就住吧,收拾一下还能住几年,以后给你修桑树垭最好的房子。你以为我就想住在这里啊?人有了钱,要细水长流地花,不能一下子就充有钱人,那样的富贵是不长久的。”刘雀儿说得很好,兰妹儿的眼睛里有了闪闪的泪光,差点儿要流出来了。刘雀儿不看她的眼睛,继续往下说,“结婚嘛,就简单一些吧,反正就是请客吃饭,目的就是教别人晓得我们结婚了。钱节省在那里,还不是你管着,还不都是你的。”
兰妹儿好一阵不说话,犹犹豫豫,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有话说不出口,又像是在想该咋样说。
刘雀儿摸着她的脸,“就按我说的办,行吗?”他说,“成家过日子,是长远的事,不能只顾眼前。今天要想到明天、想到后天,要想到明年、想到后年,要想到儿子、孙子,要看到儿子孙子的兴旺。”
兰妹儿看着他的脸,眼睛里逐渐就有了很多的感激,慢慢地点一下头,像是明白了很多道理,突然地从糊涂中醒悟过来了。兰妹儿蜷在刘雀儿的怀里,不再争讲半句,乖乖地像一只温驯的猫。
刘雀儿要站起来的时候,兰妹儿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开腔了。“上回我在羌氐市打胎,出了很多的血,身子虚得很。”她说,“我想去羌氐市住几天院,将息几天,完全好了,我们就结婚。”
“行啊,”刘雀儿高兴起来,“身子好,才能生出好娃娃。就像种庄稼,土地好了,收成才好。”
“就你会说,说得我没话说了,”兰妹儿脸红了,满脸的羞,头低低地说,“你原来总是不开腔的,我还以为你是傻瓜呢。看来,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不露相。我真……好福气。”
刘雀儿听得很感动,认为兰妹儿还是很理解自己的,很听自己的话,只是先前和她说得太少了,多多少少让她有些误会自己。“住院要多少钱?”他很关心地问,“我去伺候你?”
“不。”
“你一个女的,咋行。”刘雀儿说,“上回我住院的时候,还不是你伺候我?
怕啥,莫不好意思。”
“一个屋里都是女病号,你去了不方不便的,算了吧。”兰妹儿坚持,“我们一起打工的几个姊妹,会轮流伺候我的,你放心吧。”
刘雀儿想一下,就依了她。“要多少钱呢?”他问。
兰妹儿想了一下说:“钱多就好好治一下,没钱了,就简单的治一下算了。”
兰妹儿说得有些伤感。刘雀儿想,兰妹儿懂事了,晓得节省钱了。将息身子,是女人的大事,是不能省钱的。刘雀儿把兰妹儿给他的钱交给兰妹儿,“这些,你先用吧,”他说,“身子要紧。”
兰妹儿把钱看一看,放在一边。“凑点儿钱不容易,还是不动它吧,留下我们结婚用。”她说,“如果还有古山里面的东西,给我弄一箱子带上。”
兰妹儿看着刘雀儿的脸色,有些不敢往下说,说得很小心,“除开看身子的花销,我一分不多花,”她说,“也就这一回了,最后一回。以后结了婚,我就再不去外面了。”
刘雀儿想一想,点点头。“那好吧,”他说,“你还是去街上割点儿肉回来,我这就去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