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恳切,马含光却越听,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变得越是阴沉。他并不避人,望住伍雀磬光明正大、且眉眼冷淡道:“不值?我愿为少主之命长跪,少主却任性胡来毫不自珍,的确不值。”
“马叔叔……”
“是属下自作多情。”马含光话间掩唇咳了声,待张开手心,一片赤红。
伍雀磬这时才知慌乱,她只觉自己活不成,其实马含光旧伤新患,未见得比她好吧。然而欲要挨近,却又被这人扬手挡开。
马含光将人瞥了眼,问:“你是想气死我么?”
伍雀磬当即摇头,骇住了,只懂将头摇成个拨浪鼓。
“那还闹?”
她再接再厉摇头。
马含光神色略缓:“那便听话,乖乖回蜃月楼等我。”他话间扬手抚她头心,“再等等,不会太久,我一定会保你无恙,少主可信我?”
伍雀磬这回又将头点成鸡啄米。
“还有力气么,我派人送你。”
伍雀磬摇头又点头。
“快走吧。”目色柔和望伍雀磬被安然送离,马含光才重回羲和广场将长跪进行到底。
围观的侍卫弟子纷纷有些傻眼:“我怎么觉得这马密使也不是真那么不近人情啊。”
“可不是,你瞧他对小少主,那可算……叫什么来着,呕心沥血啊!”
“对啊对啊,最后摸的那下头,简直是宠溺爱护。”
却唯有人中所剩无多的几名女弟子,临走不忘翻几道白眼:“哼,有什么了不得,小两口耍花枪不会躲屋子里,这光天化日的是怕别人瞧不见他们卿卿我我?还看什么看,都散了都散了,姐姐以为有好戏,瓜子都带了,就给姐姐看这个?”
羲和广场正中,马含光身后,自家贴身护卫略有忧心:“密使您的伤?”
“什么伤?”马含光却道:“咬破舌尖而已。”
那护卫当即顿悟,原来还是得靠嘴啊。
……
待人群散尽后,廖宫主才自暗地里慢悠悠行出。
回到嶙峭殿仍觉不妥,便差人将地字钱长老召来对弈。
“你说含光这孩子也是,菡枝小他足足一旬,怎么就动了心?还一副情痴无悔的模样,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廖宫主啧了声,两指捏着白子举棋不定。
棋盘对面的钱长老是万金油性子,说话留三分,谁都迎合着,也谁的心腹都做得,因此没了左护法,宫主有烦心事,第一个想到的还就是他。
“依老朽看,愈淡漠之人愈难动情,可一旦动情也不过就如马密使那般。听闻当日是马密使救下少主并将人护送回总坛,二人相识日久,马密使自是前途无量,少宫主就更是姿颜无双,二人两情相悦,实乃水到渠成。更何况……”
“哦?”
“老朽还知晓,少主试炼黄泉谷之前,马密使就已不惜传功四成助她通关,用心至此,不似假意啊宫主。”
“果有此事?”廖宫主缓缓落子,心中渐有主意成形。若马含光果真照他所说情深似海、甚至甘当炉鼎,要廖宫主牺牲五成功力救人亦非绝无可能。
毕竟廖菡枝是他亲生女,流落在外已是可怜,廖宫主未曾给过她什么,临老忽然有些眷念起亲情,又觉愧对,又想有人送终。
且马含光那人,留着坐大来日未必不是另一个左护法,廖老宫主若能抓紧时机废其修为,既不会落人口舌,说他过河拆桥,又能将马含光的壮大扼于微时,当真是给膝下的一对子女造福。
这便五日耽搁下来,总坛上下之人试探了一次次,廖宫主终能够确信无疑,这马含光是果然为他闺女豁了命。
那还犹豫什么,救人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