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棠站在床边回头看了看她,不甘心的说道:“那我给你放缸热水洗个澡吧。”
苏三长叹一声,再度翻了翻眼帘:“听说孕妇不能盆浴……”
“谁说的!?”那边厢很是怀疑,挑起了半边眉梢。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骗你?”苏三也扬起了半边眉梢:“是十号楼那位威尔森太太说的,上次我和宁祥出门置办日用品,在咱们家门口碰到她和她先生在散步,你知道这些洋人咯,以文明人自居又很热心的样子,她听说我有孕在身,免不了罗里罗嗦的跟我说了一大堆,什么什么……”
“罢了罢了!不洗就不洗吧!她说过什么禁忌,你自己记得就好!”白九棠见她一副唠唠叨叨的样子,不禁头痛欲裂的摆摆手,继而矗立在原地冥思苦想,突地抬出了一条新的提议:“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东西吃!”
“不饿。”苏三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倾身拉住了他的手:“我现在不饿,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你若真的有这个心,那就跟我聊聊吧。”
白九棠绷紧了神经承接“聊聊”二字带来的冲击,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坐回了床沿:“好!你想聊什么我便陪你聊,聊到你满意为止。”
“当真?”苏三双目透光,微微一笑。
“当真!”白九棠面色悲壮,如赴刑场。
“今天在浦香阁选姑娘的时候你点了个女子出列,她是不是长三出生?”苏三单刀直入,却是留了余地,先验证自己的猜测,并没切入问题的核心。
白九棠坐下身来掏出了烟夹,抽出一支纸烟在烟夹上敲了敲,埋着头说道:“嗯。”
“她似乎认识你。”苏三拉开床头柜取出洋火划亮递了上去。心下对自己的判断力颇为满意。
这是今晚最难回答的一个问题,“是”与“不是”的选择之间也含着说实话或者撒谎的选择。一旦这个环节作出了选择,接下来的回答便没得选了。
白九棠沉默了片刻,喷出一口浓烟,皱着眉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
虽然这回答显得有些含糊,但苏三已是万分欣慰。不管多糟糕的真相都不如一个临到头了还谎话连篇的老公糟糕。
有了这份欣慰垫底,她稍稍安了些心,语调轻快了几拍,再度问道:“你好像很……讨厌她似的,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本想说很怕她似的,临了觉得不妥,便改了口。
那边厢坐在床沿埋头抽烟,眉心纠结表情复杂,看样子内心的交战很激烈,良久后迸出了一句:“苏三,如果我说,我和那个女人很有可能睡过觉,你会不会跟我分手?”
苏三哪能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禁感到当头一棒心房骤降,生生愣在了那里。
房间里烟雾沉沉静谧无声,白九棠鼓起劲头瞥了太太一眼,但见那小脸刷白双瞳无神,不由得悔不当初恨不得嚼烂自己的舌头,可正在这时,那面无人色的太太说话了。
“你做的是偏门生意,端的是刀口舔血的饭碗,睡个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睡过了就睡过了吧,我想听实话,接着说。”
番外 『第135话』蜕变论
『第135话』蜕变论
苏三是什么德行白九棠心知肚明——其他的别无所求,单将“一生一次”高捧过头。荣华富贵身外物,独揽君心摆第一。
人前夫君是主她是婢,人后宅院是国她是帝,封建思想不容女权主义,她却胆敢对夫君颁布禁令。家规出台板上钉钉,狎ji纳妾都是“死刑”。 这样一个妻,怎会轻易放过丈夫的风流韵事?
烟草味混着咖啡香,白九棠满怀疑虑的将苏三打量。这可不是个省心的主儿,眼下又是唱的哪一出?
苏三淡淡的回望着白九棠,平静的面容上藏着重重的忧虑,矛盾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内心。
就在那一刻,白九棠蓦然惊醒,不及细想,当场翻供。“我是说‘如果’罢了,你何必看得这么严重?!那天夜里我醉得不省人事,哪有能耐做什么苟且之事!”
时代背景注定了狎ji嫖宿无可非议,男人不需要向妻子承诺“一生一次”,更无须为了一夜风流过多解释,身份角色注定了白九棠属此中的“高危人群”,但他甘受家规束缚、誓将一生挚爱当做今生今世的赌注,此时的欲盖弥彰只因爱之深不忍将伤害输出。
苏三星眸闪亮蕴藏考量,在专注的凝视里剖析良人心理。原来“狡辩”一词并不那么可恨,原来撒谎的初衷并非单单只为免遭质问。
分秒的时间如此漫长,白九棠忍不住两手扶肩扬高了声线“你怎么了?说话呀!”
那边厢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神色已和起初的幽怨大相径庭,甚而有了几分平素的俏皮劲儿“这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