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也希望爹去求情?”朱能颇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许被赞同的欣喜。
女儿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一旦那些人能够为皇上所用,即便不能继续供职朝廷,也算是给皇上一个台阶下,说不定可保性命无忧。
“不是求情,只是建言。”朱明月道。
朱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让他说出其中的区别,又讲不出来。他的这个宝贝闺女,从小就是极为聪慧的。即使琢磨不出这法子里面的门道,但能救那些人的命,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
朱能道了句“正好这身官袍还没换”,就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走。
“爹爹现在就要进宫?”
“此事宜早不宜迟,能让皇上早些召见他们,也省得在狱中遭那份儿活罪!”
朱能的人伴随着中气十足的话,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口。
朱明月放下手中茶盏,在父亲踏出门槛的一刻,侧眸。果然还是有心求情的。哪怕是那些曾经敌对的、恨不能将他置于死地的人。
可是若知道了她的初衷,想必是要怪她的吧……
这个时候,红豆刚好端着盛着甜品的炖盅跨进门槛。差点儿就被迎面出来的人给撞翻。
在红豆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丫鬟,都是新招进府的。红豆生怕不谙规矩冲撞主子,百般交代,却发现这些奴婢对活计分外娴熟,倒不愧是其他官员府里的老侍婢。
“这刚下朝,老爷火急火燎地又要上哪儿去?”
红豆赶紧扶好提盒,幸而炖盅没扣地上。
“出府去找张尚书吧,大抵有些事情要处理。”朱明月将茶盖盖上,说道:“你且收拾一下,待会儿随我出去。”
在皇城多年,朱明月出宫的机会屈指可数。
她曾是御前文书掌席,亦是文华殿内最得宠的女官,但是她从未单独踏出过宫门半步。就像每一个安插进来的闺阁女子,不知道哪一步行差踏错,就无声无息地不见了。她害怕任何会对她造成危险的隐患,无一时一刻放松过。
出了府宅,面对着交错的街巷,颇为陌生。
驾车的小厮问了句“去哪儿”,红豆掀开帘子,扶着她上了马车,也只说了个“城南”。其余的街巷名称,却是到了之后,寻着店铺模样才能知道。
城西的府邸比较偏远,离城南有好几条街的距离。城南的长安街正对着洪武门的城墙,是整个应天府最为繁华的街道;街上还有一座夫子庙,隔着街巷,则是十里灯影的秦淮。长安街上开着很多古董字画的铺子,间或有些酒肆,插着斜斜的酒旗,迎风招揽过路的商客。
在夫子庙的西南角有一个不起眼的窄巷,窄巷尽头开着一间小铺子,古旧的屋檐,低矮的门脸,匾额也是旧的,上面烫金的几个字有些剥落,远远望去能看出一个“妆”字。
朱明月站在巷口,瞧见那店铺的老板就站在柜台后面,拄着下巴,昏昏欲睡的样子。在店里面,一个光顾的客人也没有。
“小姐,要马车到这儿等着吗?”
红豆有些莫名,府里的车停在了离此有两条街距离的地方,还是她们自己徒步走到了这里。官宦人家的闺秀在出府时动辄就要乘车舆抑或坐肩舆,就连小门小户的碧玉都会轻纱罩面,此番素衣简行,却不知是何事。
“不用了,待会儿我们自己回去,”朱明月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也待在这儿,等我出来。”
红豆顺从地点头,“小姐是要去买东西?”
不,是归还。
朱明月在心里面轻声道。
走出巷子,她抬眼朝着四周望了一下,确定并没有什么陌生的面孔跟随,便穿过街道,朝着那古旧的店铺走过去。
那夜宫闱大火,在他临走之时,曾给了她一件东西。
是一把极精致的木梳,用红缎裹着,上面还刻着娟秀的小字:桃木梳心。
朱明月曾深深感动于他的真挚和厚爱,却无法不忧虑这东西将会引起的麻烦和灾祸。木质不比玉器,又是御赐之物,无法毁掉,也不能丢弃,只能是从哪儿来的,还回哪里去。
她走进店铺,轻“咳”了一声。
掌柜的脑袋晃了一下,张开眼皮,冲她指了指那边摆在桌上的檀香木盘子,上面摆着满满的雕花小锦盒。
果然是连个像样的脂粉也没有。
朱明月不知道是否要对个什么暗语,实则他也未曾告诉过她,只在仓促间嘱咐,若遇大难,可拿着这桃木梳来城南的胭脂铺寻个人。
“小姐是要买胭脂?”
这时走出来一个伙计,见是个生客,急忙堆出笑脸。
朱明月看了那掌柜的一眼,道:“若想典当些小物件,可否行个方便?”
伙计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饰,摇头道:“这倒是不曾。在对面的巷子里有几家典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