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晋道:“老子捉住他,是爷们就在赌桌上见真章,欺负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老子今日刚学一个新招——盅底潜龙,你们瞧,就是这样,老子就这么嗖嗖嗖……”
他高举右手在虚空中左穿右挽,五指猛扣,狂摇数下,哈哈大笑道:“嘿!那还不是想摇几点就摇几点,定能干得这混蛋倾家荡产连裤衩都没得穿。可惜师妹不知那骚孔雀的名号,不然也一并叫他输成一只拔毛秃雀。”话到此处忽然拐弯,“对了,师妹,那姓叶的小子看起来有钱不?”
“呃……”盛羽抽抽嘴角,“还可以吧,就是有点小气。”
陶晋猛拍一记大腿,“干!小气好啊,小气一般都有钱,越有钱越小气。成,老子明天就去打听他。”
小观缩在盛羽身旁听热闹,他本就心疼姐姐受伤,此刻听闻二师兄要代姐姐出头找人晦气,少年心性顿时热血沸腾,揪着陶晋的袖子直嚷嚷:“我也要去,二师兄,我也要去拔毛!”
桌上油灯吡剥一声爆了个灯花,火光摇动,映得孟悟脸上一沉,“说你是个混人你还真混,除了赌钱,你还知道什么?这叶朝扉是城北叶府的公子,叶府的当家人便是当今首辅——丞相叶近晚叶公大人。”
陶晋一双牛眼立刻瞪得滚圆,“那小子是丞相儿子?”
坏了,牛吹太大,吹得满天飞,这下牵不回来了。
小观忽闪着大眼睛问:“二师兄,我们明天还去找晦气么?”
陶晋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响,忽然灵机一动,将小观拎到桌上坐下,顺势搭梯下台,“那啥……小师弟啊,要想成为一个有前途的老千,一定要学会观察形势。嗯,说书先生是怎么讲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啊,你莫心急,晦气当然要找,可这过程我们却要……从长计议。”
他心中羞愧,一边说一边从眼角偷瞟盛羽脸色,却发现师妹根本没在意他的话,而是托着腮,皱着眉,静静坐在那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师妹至从落了次井,真的很不一样了。
以前的师妹少年老成,保守持重。因为早早顶着圣女兼掌门的名头,可能压力太大,所以总是拉着一副苦大愁深的苦瓜脸,看着叫人发悚。
可至从她前几个月落井被救,又莫名其妙发了场疯,再清醒过来,人倒越变越机灵了。
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里总像藏着秘密,以前愁眉苦脸的小脸现在总挂着笑意,就连过往瞧着怪异的红色泪滴形胎记也是熠熠生光,艳如丹朱,衬得那张原本只算清秀的脸面平添一抹艳色。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师妹……其实长得很不错呢,难怪穿了男装也会被色狼调戏。(= =……二师兄,乃脑补鸟啦)
……不知道,圣女师妹被调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忽然好期待哦!
陶晋沉浸在脑补的幻想中,忽然觉得鼻子一热,有暖暖湿湿的不明物体从鼻子里流出来。
“啊,二,二师兄!”小观惊恐地指着他,“你,你流鼻血了!”
“啊?”陶晋懵懂地捂住鼻子,这是怎么回事?
盛羽闻声抬头向他望来。
烛光晕得她小小的脸孔柔和迷离,像打了一层最最奢贵不过的香粉,眉间的红记艳如滴血,像一把尖刀划在心上。她轻轻眨动眼睫,一排鸦翅般的浓睫无声翕动,盈盈秋水般的眸子乌幽幽的,向他投来温暖关切的目光,那扭头之间,更有一缕乌黑的青丝轻轻落在白皙颀长的脖颈上。
啊,不行,鼻血流得更急了。
陶晋嗷了一声,不敢再看师妹,红着一张黑脸一脚踹开木门,捂着鼻子飞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目送着二师兄仓惶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浑然不知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盛羽一头雾水。
“二师兄他怎么了?”
孟悟若有所思地看看敞开的大门,歪了歪嘴,“可能春天燥热,二师弟去冲凉了。”
“燥热?”盛心不解,“可今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挺凉快的呀。”她问小观,“你觉得热么?”
小观摇头。
三师兄齐柯担忧地叹气:“难怪二师兄刚才说找那人晦气需要从长计议,原来是他身子不适。唉,二师兄怎好如此隐忍?不行,等回到碧竹山我一定得叫陆师叔给他扎上几针。”
孟悟正好一口茶含在嘴中,闻言尽数呛了出来,边咳边笑骂,“老三,你这榆木脑袋老实疙瘩,总这么实诚,几时才能开窍啊?”
齐柯向来是个软泥巴的性子,说他他也不恼,只是茫然地抓抓脑袋,嘿嘿一笑,并不与孟悟计较。
这小小一间陋室,虽然烛火黯淡,家徒四壁,可有众位师兄同门聚集一堂,笑语晏晏,不知胜过孤清寂寞的华室多少倍。
盛羽不由自主地想起今日雨中赠她面具的白衣叶朝扉。
那人美则美矣,可惜眉宇之间,总有一股锋镝般泯灭不去的煞气,周身的气质更是冷洌清寒,就像一把没有感情的刀,再炫目,也少了股鲜活的人味。
可越是这样,盛羽心中对他的好奇就越重。
更重要的是,那小气得要命的家伙还是她的债主……
帮着解个围,记帐;借把雨伞,记帐;硬塞她一个破面具,还是记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