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秋乍起,凭窗小阑干 。。。
盛羽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手很用力,勒得她双臂生疼,可是,最疼的地方并不在那里,而是来自胸膛深处——她分明能感觉到,那双看似霸道愤怒的双手,正在微微发着抖。
从来狂放不羁,游戏人间的小王爷,竟然也会害怕么?
盛羽隐隐心疼。
她叹了口气,柔声安抚他:“不是那么回事,你不要乱想。”
可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很迷惘,她献计战北极,精心部署了三年,真的是为了给碧竹山上惨死的同门报仇吗?还是为了跟战北极交换她和聂倾城的自由?或者,什么都不是……事实的真相,只不过是她还想再见见那个人,想看看那个当初负情欺骗,伤透她心的男子,落败后是个什么样子。
“为了我,你就不能放弃这个计划?”
“倾城,”盛羽皱眉,正色道:“我不是个丧尽天良的恶人!我想针对的,只是梓国的皇室,是死了的梓皇,是叶朝扉!这只是计谋,挠乱民心后,自会有人揭竿而起,开粮仓,施粥饭,我不会叫无辜的平民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你要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聂倾城目光灼灼,“相信你的计划万无一失?还是相信一切事情尽在你掌握?一场遍布全国的大饥荒,六十几万平民,你能保证没有人死在这场跟他们完全无关的阴谋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盛羽滞了滞,倔强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改天换地,自然避免不了有所牺牲。未云门,我,你,还有原来的盛羽,不都是其中的牺牲品么?可这三年来,你也看得到,战北极确实是个治国明君,只要老百姓熬过这一阵,以后会有太平盛世可享的。”
“这全是他妈的放屁!”聂倾城怒极,一把推开她。盛羽目不能视,被他一推之下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磕到桌上,带着一桌子的茶盏点心,乒里乓啷摔了一地。
“公主!”房内的声响太大,惊动了门外的侍卫,门咯吱轻响,想是侍卫们立时就要破门而入。
盛羽按着额角,扬声命令:“我没事,不准进来!”
门上的影子晃了几晃,终究无奈退下。
盛羽抬起头,她的额角撞到桌子上,红了一大块。她咬咬唇,徒劳地往虚空里伸出手,“倾城,你不知道,你伤得快要死的那一个月里,我眼睛也瞎了,什么都看不到,世界一片黑暗。我身边,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阿十是骗子,叶朝扉是骗子,三师兄大师兄是骗子,连陆师叔都是骗子。我谁也不敢相信,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连吃的饭菜里都被人下了药,一到岑国,还差点被那个老怪物吸血弄死,你明不明白,那时的我,有多害怕?有多恨?”
她的声音苍白而冰凉,心中一抽一抽地痛,却没有泪。
自从那一连串变故后,她就失去了哭的能力,再难过伤心,疼得心要一片片撕裂开来,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来岑国的路上,我常常一个人坐在你的马车里,一坐就是一天。你睡着了,不理我,全身都是伤,我摸着你包得像个粽子似的脑袋,我就告诉我自己,你是为了救我被他们伤成这样。一定有一天,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我要把我们受的,全都还回去!”
聂倾城见她额角撞得红红一片,雾蒙蒙的双眼茫然地大睁着,无助地朝他伸着双手,那表情就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不觉心如刀割。
他不想伤她的,阿羽,吃的苦太多了。
他疼她,怜她,爱她,已化为一种生命的本能,见到她受伤难过,比自己挨一刀还要痛。
聂倾城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按了按她额角,盛羽痛得“嘶”一声低呼,他叹气,“很疼?”
盛羽瘪了瘪嘴,揪住他袖子扯了一扯,“是你推的。”
只有面对他,她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小女孩般的稚气,跟适才的冷漠刻薄全然不同。
聂倾城爱极她这种小儿女般全心依赖的样子,见她这样,不由心一软,暗叹:罢了罢了,何必管她是不是真的爱他,只要他爱她,她也能好好在他身边,也就足矣。
他看了她的额头,又检查了手脚,见确实没受什么大伤,这才松开手,正色道:“以前那些事,过去便过去了。我现在也好好的,不要你替我报什么仇。至于你的眼睛,咱们走遍三川五岳,总能找到高明的大夫帮你治。就算是……就算是真的治不好了,也没什么。我一辈子不离开你,做你的眼睛,只要你放下仇恨,不要在泥沼中越陷越深,聂倾城发誓,定叫你一生都快快活活的。”
盛羽听了,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可是……
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聂倾城瞧着她,心,微沉,“还是执迷不悟?”
盛羽微微侧首。
聂倾城看她良久,终于慢慢放开她,“丫头,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屑于官场那些蝇营狗苟,无志从仕,憎恨官场。那并不是因为我生在北峥王府就有多清高,而是因为,我觉得那些人,很脏。”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说得一点没错,我父王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志在山河的男人。所以他将身子病弱又怀着孩子的妻子独自留在府里,自己去为大梓国的皇帝鞍前马后打江山。因为他造下的杀戮实在太多,惹得仇人找上门,那时我娘正要临盆,虽有王府护卫保护,却终于受惊动了胎气,勉强生下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