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蹑着步子将帕子捡起来放到晏存继看不见的角落去,低声回:“奴才觉得,云公子对殿下再不满,也不至于出此杀手——”他的声音到这里拖长了些,又道:“不说云公子曾经也是殿下枕边人,他心知自己只是被豢养的猫,心知主人的刀剑有多锋利,又怎么敢向您伸爪子。”
晏存继闻言眉间松了松,却还是冷笑:“枕边人,说到头来,不也是命运凄苦受人买卖,被当成礼物送到我chuang上的!”
阿九低下头,低声道:“殿下,奴才并非维护他。只是云公子,这两年,也算是如履薄冰。”
晏存继心烦,却也觉得再挑不出什么问题了。他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乱。本以为云寄一定有问题,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枉费他一番布置,现在还要想办法将云寄周旋出来。
阿九见晏存继皱眉,低声道:“殿下若要收回云公子,谢司浥兴许可以一用。”
晏存继一挑眉看过去,阿九的腰便躬得更谦卑:“想要将悦阳的利益与谢司浥沾上关系,有千百种办法。谢司浥那日行刺露了身份,正好可以借机抛出去,换回云公子,很值。”
阿九说完这一句,觉得自己的话并无任何不妥,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晏存继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阿九心下一突,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扑通一声跪地,叩首道:“奴才说错话了,殿下恕罪。”
阿九脑后的汗水从发间一滴一滴砸下,等了许久,才终于听晏存继微微吐出一口气,说道:“不知者不罪,起吧。”
阿九高悬的心这才摔回原处,只觉得连腿都是软的。他尽力稳着身形,站起来,颤声道:“谢殿下。”
晏存继看着前方,“谢司浥这个人——”他说着,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苦恼,蹙起眉来。阿九等了许久,晏存继才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一样,缓缓道:“云寄的事,我再想办法。这两日你要做的,是将谢司浥在南都的踪迹全部销毁,还有,他与西亭王庭的联系,全都抹掉。”
“殿下?”
谢司浥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答应了别人的,不用再提了。”
一瞬间,阿九忘记了规矩,抬起头从身后怔怔地看着晏存继带着青肿的侧脸。隐隐约约中,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却又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测,静默片刻,最后只是垂下了头。
这世界上有一小群人,他们的筹划,他们的决定,他们的感情,都是容不得别人质疑的。乱世之中,各为其主,保命要紧。
阿九本本分分地应了是,躬身告退。
季华鸢回府的时候,北堂朝正欲动身去东门,见季华鸢进门,竟是一愣:“怎么回来了?”
季华鸢故意撇撇嘴:“你不高兴见我,那我走了。”他说着,竟真的抬起脚,正欲转身,却意料之中地被北堂朝笑着一把拉进怀里圈起来。北堂朝低下头埋进季华鸢乌黑的发中,笑着低语:“瞧你,永远这么坏脾气。我听下人说,你被晏存继拉着去骑马了。”
季华鸢也笑了,笑容格外真诚:“他骑术确实很厉害。”
北堂朝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他日西南战场上,我定要让你看看,什么才叫马背上的王。”
季华鸢笑着微微踮起脚,在北堂朝额上回以一wen,低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明知是一句哄人的话,北堂朝还是中了招,心里的开心怎样也压不住。季华鸢笑望着他,道:“这就值得开心了,我要是告诉你今天我对晏存继做了什么,你怕是要笑得嘴都咧开了。”
北堂朝看季华鸢脸上掖不住笑意的神情,揶揄道:“你,对他?”
季华鸢忍不住笑出了声,凑近了北堂朝小声道:“我揍了他一顿。”
北堂朝一听着还没当回事,一低头却见季华鸢面上藏不住的得意,这才当了真:“不会吧——他到底是王储,你就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季华鸢非常无辜地皱了皱鼻子,道:“可是他举止轻浮,实在欠揍。”
北堂朝一听“轻浮”这二字,口风立时一转,道:“打得好。”
季华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尽快去宫里观赏一下他五颜六色的脸。”
北堂朝点头:“好,不过我现在要去东门。”他说到这,顿了顿,细一思量又觉得也是时候了,便直言说道:“我的影卫,选好了。”
季华鸢搭在他腕上的手一僵:“几号?”
北堂朝的面色很严肃:“十四号。”
“几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