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属实有点生猛了。
沈甘棠坐在墙头冲他摆手,“怎么着,你是在外面等着,还是一块进来?”
顾怀瑾毫不犹豫,“一起吧。”
沈甘棠往前挪了挪,正琢磨着要不要伸手拉他一把,一低头却见他已经攀着墙头手脚麻利地爬了上来。
这下轮到她惊讶了。
“啧,秀才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顾怀瑾回之一笑,“哪里哪里,都是沈大师教的好。”
两人进了钟家院子,沿着挂满白绸的长廊没走多远便找到了钟平生的房间。
钟平生看起来病得很严重,面色惨白,形容枯槁,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好像风一吹,就会跟着飘走了。
看见陌生人闯入房间,他也只是瞟了一眼,然后一句话没问,又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沈甘棠没跟他废话,勾过凳子往床头一坐,开口即王炸:“认不认识一个叫萍儿的绣娘?”
钟平生身子明显僵了下,但仍闭着眼不肯给出任何回应。
沈甘棠不管他,继续道:“八年前,你爹因为一点小事逼死了她,而你正好在现场,你舍不得让自己亲爹坐牢,就默默瞒下了此事,没有去报官。
但有些事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的良心,这些年你一直活在愧疚里,没有一刻是开心快乐的,宝香阁的生意越好,你心中的郁结就越深重。
八年了,你被这枷锁困了整整八年,是时候走出来了。”
钟平生缓缓睁开眼,眼角有泪珠滑落,“走不出来了,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你知道吗?萍儿死的时候我就在她面前站着。
她攥着我的衣角,她说,曾大强、曾栋梁,你们曾家人全都不得好死……我想救她,可是爹拦着不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脚边咽了气……
爹说我就是个废物,一辈子成不了大事,可是我不想成什么大事,我只想做个好人……为什么做个好人那么难啊?”
钟平生捂住脸,哭得伤心欲绝,但沈甘棠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不仅没有出言安慰,反而加了把柴。
“你爹说的对,你就是个废物,只有废物才会一直躲在家里,连出门报官的勇气都没有,你这样的别说做个好人了,做人都费劲,就该投胎成王八,一辈子缩壳里多好。”
被她一骂,钟平生心里更难受了,“报官……那是我爹,我亲爹……哪有人报官把自己亲爹抓进去的?”
“为什么不能呢?”顾怀瑾也忍不住开了口,“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亲亲相隐,世道会乱成什么样?倘若那时你站出来制止了他,你爹今日还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钟平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济于事,除了哭,他想不出第二种回应方式。
沈甘棠被他呜呜咽咽的哭声吵烦了,抬手敲了下床沿,蹙眉道:“你先把嘴闭上,等我说完再呜。
你娘受奸人蒙蔽,去县衙告了林大人,那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若他倒台,清原县将会有数不清的百姓遭殃。
如果你还算个男人,就去劝劝你娘,别让她走你爹的老路,人呐,错一次没关系,要是再错第二次,那真是彻底没救了。”
说完这句,她没给钟平生考虑的时间,扯住顾怀瑾的袖子,扭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