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欢识得此物,聚气养神有绝佳功效,重伤续命亦不在话下。且数量稀少,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寥寥几颗。
如斯珍贵,她竟就这样送予他了。
为什么?
因为……喜欢?
傅沉欢失神片刻,将药丸放回药瓶中妥善封好。
他慢慢抬手,欲将药瓶放回枕底,却在半空中微顿。
黑暗中,他似乎低叹了声,终究是将它缓缓握在手心,闭眼睡去了。
……
“王爷!王爷,”一大早,安王妃急匆匆走进来,见到安王便哭闹,“傅家那个贱种已经来王府两日了,王爷难道还要好吃好喝供着他不成?究竟什么时候让他对我们玉成磕头赔罪,难道要我这王妃之尊亲自去提他吗?”
安王正一脸愁容,见到他眉头皱得更深:“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王哪有好吃好喝供着他,这两日可有往他那里送过任何伤药吃食?已经足够作贱他了,出了王府,他在哪里养伤不比这里强上千百倍。”
安王妃依旧不依不饶:“那也不过是这两天罢了!难道王爷能一直不闻不问把他扔在那小偏院自生自灭吗?恕妾身直言,哪怕给他最劣等的汤药、腐坏的饭食,妾身亦觉得不如拿去喂狗。”
“有何不可?本王便先晾他多日。傅沉欢是战场杀伐之人,什么苦没吃过,一息尚存,自能生生不息。”
安王妃咬牙:“但这终究意难平。”
安王心中岂能不知,杀子之仇难道他能轻易咽下去?负手走了两圈,他叹息,“你莫急,皇兄说过,出气便可,不许闹出人命。那傅沉欢不是受伤,是伤残!你可知晓这残字?真把他一路拖到玉成的灵位前,一个不小心弄死了,怎么交代?他到底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功臣。”
安王妃双唇颤抖半晌,连说了两个“好”字,“虽然他没有葬身兽口,这下场却也算解气。妾身可以接着等,好在傅沉欢现在是个废人,直接弄死倒还便宜了他。我们不急,迟早有一天,这些事会渐渐淡去,到时再慢慢拾掇他。”
安王哼了一声:“怕是不能了。”
安王妃眉梢高挑,急道:“什么……王爷此言何意?”
安王长叹一声。
今早刚收到消息,北漠使臣不日便要进京。这使臣来的出其不意,他与皇上都不敢确定是不是北漠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
毕竟傅沉欢的事情,他
们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事无绝对,如果北漠知道他们畏惧已久的战神重伤至此,不知心中会打什么主意。
安王妃听对方絮絮说完后,已然冷静许多:“那此事皇上与王爷又是如何看待?”
“皇兄的意思,傅沉欢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治军能力并未丢失,威慑仍在,”安王沉吟,“再者,他不过是没了半条腿而已。宫中有能人巧匠,据说可以用薄铁制造义肢,只要他还能骑马,应当与以前并无分别。”
“并无分别?”安王妃冷笑两声,眼角带泪沉声悲道,“他是没有分别了!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可我们的玉成就白死了!王爷,请恕妾身多嘴,依妾身之见,此事又何须定要傅沉欢坐镇?北漠既派使臣来访,我们又何必非要打打杀杀,不过几座城池,让与他们便是。若还不满足,再陪嫁一个公主。我们两国联姻交好,岂不比战乱不休要强上许多?若真是如此还一举两得,让那傅沉欢再没什么用处,可任由我们磋磨了。”
安王思忖半晌,摆手:“皇兄只有淑仪一个公主,无上尊贵。若嫁去北漠,实在有伤皇家颜面。”
安王妃道:“公主不行,还有郡主。”
“什么?你是说……”
“不费一兵一卒,歇了边疆战事又将傅沉欢变成废子,只需王爷您舍出一个女儿罢了。”
是哪位女儿自然无需多说,安王妃一双冷艳美目直直望着安王。
安王又是迟疑片刻,最终缓缓说道:“这事……待本王与皇兄商议过后再看。”
……
入夜,一道黑影迅疾踏上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杂草丛生的庭院中。像一阵幽微的风,连一片枯叶都未曾惊动,闪身进了房门。
傅沉欢今日已经可以起身,他靠坐在床头,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左腿上,眉眼沉静。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花白的头发,单膝跪地:“少将军。”
傅沉欢道:“罗叔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