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抱云宫到谢客斋,路不是很远,但七折八回,要穿过好几条长廊才到,若是翻墙越脊,直来直去,用不了多久的。谢客斋是步天赐给百里公子的去处,据说他甚少见外人,要潜心钻研医术,至于是真是假,那就无人得知了。大概是轻易没有人走动的关系吧,一入谢客斋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粗细不一的树木和半人高的花草。当然,多半是药草来的,不然怎对得起百里公子的御医身份。
“师父,弟子求见。”宁儿恭敬地站在门口,很小心的样子。
“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弟子。”这声音那么突兀,语气却淡然,对什么都浑然不在意似的。
“师父每次都是这一句,都不嫌烦吗?”
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问答,宁儿浅浅一笑,推开门进去。一缕阳光趁着空隙挤进昏暗的房中,借着一丝光亮,可见所有门窗上都挂着厚厚的布帘,叫人感觉阴森森的。宁儿反手关门,慢慢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刺鼻的药味儿猛地扑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受不了药味儿,还想学医术,当这是好玩的吗?”
站在桌前的人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屋子里光线虽暗,却淹没不了他的光华,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袭玄青色衣衫,黑发如墨,脸如刀削,眼睛大而亮,眼神澄澈如婴儿。一般来说,基于“医者父母心”的老话,大夫应该都是悲天悯人,或者一把胡子老长,灰白灰白的。但这个百里公子倒好,这么年轻,举手投足间又这般稚气未脱,他会给人诊脉瞧病吗?反正宁儿时常想,如果她病了,就不敢相信这么年轻俊俏的大夫。
“弟子没有受不得药味儿,就是鼻子痒嘛。”
宁儿讨好似地笑着,站到桌前,无意识地翻动着桌上那些花花草草。
“别乱动,你知道哪些是毒草?有事快说,我很忙。”
百里公子是很忙,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桌上数不清的瓶瓶罐罐,他就在这个里面捣一捣,那个里面闻一闻,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师父,天底下没有你解不了的毒吧?”
宁儿寻思着,先绕个大弯子探一探师父的口风再说。相思之毒独塔祺族才有,师父也许听都没听过,而且人家已经说过,解药只有一枚,她其实没抱多大希望。
“不一定,我不是神仙,有什么话直说。”百里公子摇首,扬了扬眉,这动作使他看起来,好可爱,好俊俏。看来他也不
是个好糊弄的角色,宁儿话里有话,他听出来了。
“那,有种毒叫做相思,师父听过吗?”
宁儿有些赧然,心也一路向下沉,好不失望,百里公子从来说一是一,若是他不肯拍胸脯保证,后果一定不会好。
“相思?”百里公子脸色突然一变,陡地握紧了捣药杵,随即又展颜。
“师父知道?那就是说,你能解了?!”
宁儿惊喜莫名,希望之火重新燃了起来,她就说嘛,天下间能解“相思”之毒的,唯百里公子一人而已。
“我解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百里公子只是一笑,却不自禁地加重了捣药的力道。瞎子也看得出来,他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不过,没办法了,若是他不肯说,不肯救,谁求都没用。
“哦,这样吗……”宁儿大为失望,站了半天也不见师父再回头看她一眼,她只有满失落地退出门去。但才到门口,她眸子里却有两点星光條地一闪而过:系铃人?莫千回,这事儿不找你,找谁。
良久之后,百里公子松开了捣药杵,刚刚因为太用力,手指节都在泛疼。“相思……到底还是来了……”
塔祺族里一切平静,各忙各事。聂宜真入了东海王府,莫千回也算对东海王有了交代,虽说相思之毒的解药失落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但只要交了人,应该就没他什么事了吧。岂料他想错了,大错特错。
“族长,指挥使大人到。”
一名族人匆匆跑进来,脸色发青,这个什么鬼指挥使,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