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悉诺罗闷哼一声,身形倒退,避开身前的玉掌长刀,向背后银光闪闪的矛头撞去。眼看背心便要触上矛头,身形蓦然急转,短杖疾扫,啪的一声将长矛拨开,随即高高掠起,双足连环,向廖青云额头踢云。
众人见他临危不乱,在三人夹击之中尚能全身而退,心中不禁都喝了声彩。廖青云上身后仰,双手举矛,拦住踢来的双足。方待舞动长矛将他击落,却见奴悉诺罗足尖于矛上轻轻一推,复又向上弹起,凌空一个翻身,落于马后,与白马背向而立。落地之时,左袖后拂,啪的一声击在马屁股上。
白马受痛,撒开四蹄便跑,在它前面的商玲珑与夏雨田急忙闪过一旁。只听奴悉诺罗哈哈大笑,杖头于地上一顿,飞身跃上墙头,转入了另一条巷子,半晌仍可听见他的笑声。
众人知道拦他不住,便亦不去追赶。浣儿将廖青云引见与众人,再次多谢他搭救之恩。商玲珑突然脸sè一寒,厉声问道:“你偷偷跑出应天教,惹来这许多麻烦,究竟所为何事?”
浣儿支支吾吾,始终不肯说出,正在左右为难之中,突见一人从后面飞奔而来,心中一喜,大声叫道:“银鱼大哥,你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
那人正是飞天银鱼,被何螣蛇与长白两仙叟纠缠了半天,才脱出身来,心中担心浣儿,便一路向应天教急奔而去。此时见浣儿安然无恙,脸上即时露出笑容,说道:“谢谢浣儿姑娘关心,我是怕奴悉诺罗追上你们,所以一路跟了过来。”
待其走近,浣儿便又把他引见给众人。夏雨田用手在他肩上一拍,大笑道:“银鱼兄弟侠义心肠,小弟佩服,上次我们在鬼山之下已打过照面,改rì有空,我请你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莲花亦格格笑道:“不错,上次银鱼兄弟救了遥儿姑娘,这次又救了圣女,这两人均是马教主的红颜知已,等他打败了唐楚衣,必定会亲自登门多谢。”
飞天银鱼脸上微微一红,方待客气几句,突听商玲珑厉声斥道:“你说什么?是不是想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莲花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迅速闪到了夏雨田身后,不再作声。突听脚步声急速,三人如飞而来,却是何螣蛇与长白两仙叟。即将跑近,突然看见商玲珑等人,吓得掉头便跑。
众人微笑,暗忖此三人倒是识趣得很。突又见两人疾飞而来,身法较之前面三人还要快得多。走在前面的是黄河帮的吴俊辉,对着迎面而来的长白两仙叟挥剑便劈,口中大叫:“yin贼哪里跑?”方劈了两剑,后面的丁艳阳亦已赶上,照着他身后挥鞭击去,亦是大声说道:“还没分出胜负,你如何能走?”
吴俊辉回身刷刷刷还了三剑,怒道:“仗人多吗?老子可是不怕,有本事你让我先杀了两个yin贼,再与你单挑。”
众人看得有趣,便驻足观看,突听商玲珑冷冷的说道:“还嫌丢脸不够吗?快跟我回去。”言毕亦不理会众人,转身便走。浣儿再次谢过飞天银鱼与廖青云,与夏雨田、莲花紧随其后回了应天教。
………【第二十二章 云谲波诡(27)】………
残阳如血,悄悄的为成都府换上了另一件衣裳。街上听不到打斗声,吴俊辉等人早已不知所踪。忙碌了一天的铁匠停下活计,端起一大碗清水,悠然的看着从门前经过的行人。但这种宁静稍纵即逝,夕阳归隐,暮sè苍茫,成都,又换上了另一副新装。
唐楚衣走出房间,步入了茶馆。但他想喝的是酒,而非茶。在蜀之轩,没有主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喝酒,即使是对唐楚衣这种大人物,也不破例。若你想破坏这种规矩,那就对不起了,主人会毫不客气的“请”你出去。
唐楚衣非常尊重这里的主人,而主人也对他另眼相待。汲庭燎看见唐楚衣站在面前,亦不起座,作了个“请”的手势,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唐楚衣坐了下来,眼中略微显出感激,因为在他面前,早已放好了一壶酒,一个杯。杯里的酒是满的,显然是主人早有准备。在蜀之轩住了这么长时间,他从未见汲庭燎请过任何人喝酒,除了他。单是这一点,已足够令他肃然起敬。
汲庭燎见唐楚衣端起了酒,忽然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陪我喝酒。”
唐楚衣将酒喝下,亦是淡淡的说道:“何以见得?”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每rì见面,形同陌路,甚至连互相点一下头的动作都没有。说话,只能是在喝酒的时候,喝下去的酒,却远远比说的话要多。但这已经足够,两人坐在一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酒中满载着惺惺相惜之情。
相识是缘,相交是份。有人花毕生jīng力去营造缘份,临终之前,高朋满座,高呼此生足矣。有人只须一个照面,一个眼神,缘已深种,在他死后,有人会为他深深惋惜。
汲庭燎目光迷离,已微有醉意,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缓缓的说道:“因为这是你今生最后一次喝酒。”
唐楚衣神sè不变,自斟自饮数杯酒之后,才说道:“先生觉得我不是马教主的对手?”暗器功夫练得越深,人便越是镇定,因为练暗器最讲究的心神,若是心浮气燥,永远成为不了暗器高手。唐楚衣那份镇定仿佛是与生俱来,所以注定他会成为唐门掌门。
汲庭燎并不作答,只是默默的喝着酒,仿佛唐楚衣那一问只是多余。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各自喝下了五壶酒。汲庭燎醉眼朦胧,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唐楚衣有些愕然,问道:“先生醉了?”
汲庭燎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说道:“非也,今晚无千杯不醉,人生得一知已,死而无憾。敝人先去小解,稍后便来。”
唐楚衣心中豪情顿生,对着汲庭燎背影抱拳一拱手,说道:“如此我便越礼了。”言毕自己去取了一壶新酒,自斟自饮起来。
他并非是嗜酒之人,但今晚确实非常想喝。马天佑的武功有多高,他并不担心,逃得过暴雨梨花针的,世上能有几人?他喝酒,是因为他不想杀马天佑。
湘yīn活尸之死,即便是由他一手造成,他亦是问心无愧。江湖上的错杀,屡见不鲜,唐门杀人,更加是不需要理由。但这次不同,因为世上居然有人逃得过暴雨梨茶针。
那rì大战湘yīn活尸,夜静更深熟睡之时,突觉头上掌风飒然,知道有人偷袭,急忙翻身避开。他的目力很好,黑暗中仍可看见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但那人武功委实太高,接连出掌,掌风将他压得根本站不起来,唯有在床上翻来滚去,险象环生。
情急中来不及细想,从怀中取出暴雨梨花针,按动机簧,一连shè出五枚。只听一阵细微的叮叮之声,毒针全部shè在黑衣人身上。如此近的距离,有谁能躲得过?
事情却是大出他的意料,黑衣将身一抖,大袖一卷,笑道:“果然厉害。”然后缓缓转身走出房间,出门之时还帮他把门带上,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唐楚衣如见鬼魅,心头狂震,看着黑衣人走出房间,几乎疑为梦境。此事他从来不曾跟人提起,若是传了出去,“暴雨梨花针,例无虚发”的神话便会破灭。甚至到了翌rì,马天佑找上门来,手上拿出的赫然便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他也不敢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