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人的东西,成全他,成全他。”铁凡都亦跟着语无伦次的嚷道,经他嘴里说出来,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让谁成全谁。
唐楚衣脸sè一沉,目光如电,冷森森的扫了他们一眼,缓缓说道:“两位看来兴致挺高,待我与马教主定下胜负,再成全你们便是了。”
长白两仙叟吃了一惊,慌不迭的躲到后面,偷偷的看那暗淡无光的铁筒子,余惊不息。忽然两人又“哇”的大叫一声,齐齐跳到了前面,原来屁股上都被人踢了一脚。惊魂未定回身看时,只见站在后面的莆田九仙个个掩嘴窃笑,知道是她们作弄,碍于yīn阳人尚东海的面子,只好自认倒霉,走开一边躲到了后面。
马天佑将剑插于地上,双掌缓缓推出,身上衣袍呼呼鼓起,待双臂尽舒,又倏地将掌收回,笑道:“无妨,既然大家都以一睹暴雨梨花针为快,马某人即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湘yīn活尸前辈曾经说过,若他能多活几年命,必定去领教暴雨梨花针,如今他已仙逝,就当是我来帮他完成心愿吧。”
唐楚衣将铁筒子自左肩向下移了数寸,淡淡的说道:“然则马教主是非要一试暴雨梨花针不可?”随着铁筒子低移,他对暴雨梨花针的信心亦跟着下降,面前这个人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马天佑将剑于地上拔起,在左边衣袖上反复擦拭,直至不见一粒泥土,淡然一笑,说道:“正是此意,你我一战,自不可半途而废。能够死在暴雨梨花针之下,世上能有几人?马某只觉虽死犹荣。唐掌门不必手下留情,暴雨梨花针一出,胜负自见分晓。”
他的话已是非常清楚,要不死在暴雨梨花针之下,要不他是赢家。唐楚衣轻叹一声,说道:“马教主执意如此,便是怪不得唐某了,赐招吧。”说话之间,铁筒子又向下滑了两寸,平放于胸前。
马天佑仰天长啸,悠悠白云,尽皆动容。啸声未绝,他已缓缓垂首,目光投向了浣儿,点头微笑。笑中有些苍凉,而更多的,却是柔情。
两人相隔至少二十余丈,但浣儿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在对自己微笑,眼睛开始湿润,柔情与豪情于心中油然而生,忖道:“这个时候他仍在想着我,是怕我为了他伤心。今生今世有他这一笑,浣儿已经心足。马大哥放心去打吧,即使战死,我也会以你为荣,绝不伤心。”
两人默默相视片刻,马天佑的脚步开始移动。他在走,走向一条不归路,这是死神之路,也是英雄之路。在踏上这条路之前,他看到了浣儿的笑容,那是天底下最温柔、最美丽的笑容,便是这个笑容,他觉得已完全拥有了她,今生再也无悔。
所有人的血都沸腾起来了,马天佑每迈出一步,大家的心便“咚”的狂跳一下,血跟着往上飞升。他在忽高忽低的走着,看样子随时都会飞起来。他走的究竟是快还是慢,没有人知道。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似停顿,只有他一个人在动,快与慢,根本无从比较。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的究竟有多快,感觉像是在腾云驾雾,落脚之处悄无声息,四周是如此的寂静,甚至连风也停了下来。他忽高忽低的走,只是不想让暴雨梨花针找到自己的影子,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个铁筒子。
唐楚衣已然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马天佑每踏一步,便似是晴空响起一个闷雷,又似是重锤于他心口猛击。扬起的灰尘在弥漫,视线逐渐模糊,他感觉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恐惧。不,应该说是第二次,马天佑与黑衣人,是何其的相似。
铁筒子在缓缓横移,移至胸前,与右臂成一条直线,指着迎面而来的马天佑。十丈……九丈……八丈……,距离越来越近。距离的终点,便是死神出现的时候。
………【第二十二章 云谲波诡(42)】………
五丈,极限距离。唐楚衣目光之强,堪比雄鹰。认**之准,自不消多说,对目标的距离,更是计算得分毫不差。马天佑那移动的身形,在他眼中,与一块静止的石头并无区别。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这块石头便陡然扩大,无比清晰的呈现于眼前。
暴雨梨花针那快绝伦奂的速度,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几乎是与目光同时到达。而目光究竟有多快,连他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
“除非他是鬼魅,才能逃得过我的目光。”唐楚衣眉毛跳动了一下,信心突然大增,目光汇聚成一条线,只要马天佑进入五丈范围,这条线便会首先缠上他的咽喉。
“在快逾风雨雷电、甚至世间万物的暴雨梨花针面前,百毒不侵又有何用?咽喉和心脏被刺穿,即使是普通的针,亦能要了他的命。”至此时,唐楚衣信心已完全回复,恐惧、迟疑、仁慈统统消失,在这一刹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人。
双方相距六丈,他的神情更为冷峻,拇指按住机括,身形似是凝结一般,一动也不动。只要马天佑再跨前三步,暴雨梨花针便会以惊天地泣鬼神的速度疾飞而出。
马天佑神情泰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亦在计算。眼看便要跨入五丈范围,突然“呜哇”的狂啸一声,身形拔起,似箭般前掠。
啸声极具震撼,似狮虎狂吼,又若鬼哭神号。唐楚衣心中一凛,只觉瞬间思绪飞散,脑内混混沌沌,似坠入迷离境界。他的目光变得散涣,由一条线变成了一大片,只是怔了一怔,马天佑已落入他两丈范围之内。
唐楚衣摄住心神,双足**于地上一撑,人便向后滑开了两丈。举着铁筒子的姿势始终没变,拇指微一**,按动了机括。
铁筒子刷刷转动声中,马天佑已然跃起,向前疾飞。他是倒着而飞,绝不能让暴雨梨花针shè中咽喉或心脏。
铁筒子仍在转动,唐楚衣又向后滑了两丈。他突然发觉自己愚蠢得可笑,信心刹那间崩溃,铁青着脸,疯狂的按着机括。回应他的,只是铁筒子内一遍遍刷刷转动的响声。
他在恨自己,身为唐门掌门,怎么能相信朋友?接受薛忠的邀请参加武林大赛,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与汲庭燎成为知心之交,更是大错特错。
面前剑影闪动,他已不想再退,胡乱的举着铁筒子去迎。由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变成一件杀不死人的废铁,他还能做什么?
马天佑凌空转身,长剑飞划,喀嚓一声将铁筒子削为两截,待足尖沾地,剑尖已然回转,疾如闪电抵住了唐楚衣咽喉。
只是一眨眼功夫,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功力较弱的人,还迷醉在马天佑的啸声中,神情痴呆,根本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清醒过来的人,则是一个个目瞪口呆,猜不出其中的玄妙。
马天佑神威凛凛的立于唐楚衣面前,沉声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发shè暴雨梨花针?”他确实不知,速度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细的一支针,shè在身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唐楚衣回复冷傲的神情,手中拿着半截铁筒子,淡淡的说道:“shè了。”
马天佑丝毫不惧,笑道:“shè了几枚?”暴雨梨花针,例无虚发,只要shè出来,肯定都落在了他身上,只是想着自己一直倒飞,大半是shè在了后背上,至少不可能是在咽喉或心脏,因为自己还站着说话。
唐楚衣心中冷笑,忖道:“我若shè了几枚,你还能站着说话吗?”脸上却是不动声sè,仍是淡淡的说道:“一枚也没有。”
马天佑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既然shè了,为何又说一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