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祈男不忍心看锦芳眼中的失望绝望:“依我看,咱们去求了太太,到家里乡下庄子上种一段可好?既可避开太太,又可趁机打听着,牛伯。。。”
她又没将话说完,不过也完全不需要说完,锦芳骤然垂下眼皮,证明她听懂了这话。
“不行!”听懂归听懂,锦芳断然拒绝:“我又没做错事,平什么白白逃去乡下?若我走了,那起贱人不知背后又要嚼些什么舌头了!别说太太不肯,我,我自己心里也不肯!再者,”她喘着气道:“我的地离开苏家的地,几十里呢!”
当初为了忌讳,确实牛伯将地买得远了些,不想如今,倒成了便宜他的由头了。
“太太那头,” 祈男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我想法子去求求,姨娘,如今咱们这状况,何必非留在园里跟人置气?乡下又不是不好,如今春暖花开的,乡下正是美妙景地,空气也好,离了太太眼前,又自由又便宜,想些什么吃,伸手就得。。。”
这回是锦芳打断了她的话:“我又不是害了馋痨!”她冲着祈男大喝下声:“一日不吃死不了!这话不许再提了!再提我就恼了!”
祈男悻悻然低下头去,望着眼前的空碗,轻轻叹了口气。
锦芳装作没听见,可那叹息不知怎么的,重重落在她心上,总也抹不去了。
饭后,锦芳说要歇午晌,祈男乖巧地向她道辞,扶着金香慢慢走回了自己房里。
不想进门就看见个熟悉的背影,柳绿色杭绸小袄同,杏白色的褙子,湖色镶草绿色宽边裙子,清爽可人的模样,就是走路有些不稳,总要用手扶着墙。
☆、第六十四章 一声叹息
“玉梭!”祈男失声叫道:“你怎么出来了?”
那人回头,冲着祈男一笑,露出一口小小白白的糯米牙来:“九小姐都能走动了,我一个奴才还能在屋里呆得住么?”
祈男板起脸来,沉着声音道:“这不是开玩笑的!金香,”她推了身边丫鬟一把:“快把这人给我押回去!”
金香抿着嘴冲玉梭笑了:“看你本事了,若能说得九小姐动了心,我便不动手。若不然,你可别怪我不讲平日姐妹情谊了!”
玉梭勉强转过身来,冲着祈男陪笑作揖:“好亲亲的九小姐!我在屋里也是闷得发霉,就让我出来,帮着姐姐们伺候小姐不行么?我也不做过份的事,递个东西,倒杯茶还是可以的,至不济,就坐着替九小姐研磨绣鞋面子,听九小姐说说话,总还是可以的吧?”
几句话说得祈男红了眼,她竭力忍住心酸,强命自己挤出个灿烂的笑来:“就知道你是闲不住的!自己屋里有贼轰你是不是?还是养了只老虎要吃人了?总想着跑我这里来,告诉你,今儿没有果子散!”
玉梭装出丧气的样子来:“当真没有?亏得我还赶在这个时候来呢!白兴了一场!”
屋里三人一齐笑了起来,本有些苦涩难当的意味,也全叫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笑话,搅散得烟消云散了。
祈男坐下后,金香出去打水,预备给她净面,玉梭笑眯眯地站在祈男面前,冲她伸出大拇指:“我可听说了,中午这一顿全是九小姐的本钱置出来的!才我也用过饭了,几个菜都很新鲜,胖师傅就不在,也没多大妨碍了!”
祈男冲她摇头:“你真会说话!”她倒反对玉梭伸出大拇指去:“本是伤心的事。从你口中一过,倒显成好事一桩了!菜是不坏,厨房的手艺也好说,只是日子长远。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玉梭一听这话,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心里思虑半日,方才小心开口:“太太的气不是一日攒下的,怕也不必一日就散。说句犯上不中听的话,如今小姐和姨娘成了太太手心 里的软肉,还不是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小姐还该多劝劝姨娘,受得受不得,这气都得受呢!”
祈男蹙眉,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话要说,可望望玉梭,欲言又止。
玉梭对祈男极为了解,知道对方又动了下乡的心思,由不得心里一急。趔趄着上前拉住了祈男的手,恳切地求道:“九小姐不可,万万不可!有事咱们跟姨娘商量着行,出园子一一事,却是不能够的!若传了出去,九小姐的闺名要紧!人家那起嘴不顺的,说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小姐呢!到时候要说个好婆家。可就。。。”
一听这话祈男头皮就炸:“好了好了,不提不提!”她赶紧堵住玉梭的口:“我不提还不得吗?!”
这天下午,品太医上门来给九小姐和五姨娘请脉。因祈男用了几服他的药之后,身子好了许多,锦芳对品太医也就多了些信任,因此允许其入祈男房内。隔着拔步床重重帷幔,替她问诊了。
品太医是个什么样的人?祈男在人来之前,曾悄悄问过玉梭。因几回他来,祈男皆是躲在众人环绕之后,品太医自己也极知避讳。皆侧面不敢直视,因此并不曾看见。
“脸上有麻子没有?大眼小眼?”听声音,倒像个帅哥。最后一句自然祈男没有说出口去,不过在心里想想罢了。
玉梭一瘸一拐地在她床前忙活,口中应道:“长得挺好,白白净净的,尤其一双手,我看他开药箱子取药,几乎像个女人的手了,长直白细,四样俱全。”
这样的手,应主大富大贵才对吧?祈男侧卧在床上,无聊中瞎想。
正朦胧欲睡过去时,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慌乱地响起,玉梭赶紧走到床里的台阶上,一重重将帷幔放了下来,祈男撑开眼皮,心说古人看个病也这样麻烦?搞得我见不得人似的。
很快一把柔和的男子嗓音,在帷幔外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