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有些抱歉地看着祈男:“九小姐,恕我不能相陪了!也不便拿进来喝,免得弄的这里也一股子药味,那太医又特意吩咐了,说晾凉了药性大减,少不得现在去捏了鼻子喝干了完事。”
祈缨忙起来,亲自扶了月容回房,又吩咐了丫鬟们几句,方才回来。
祈男正自于屋中转悠,见屋里陈设确实十分陋鄙,桌子又黑又旧,并有不少留痕,颜色也褪得差不多,只看得出来,原本是一张红漆填绘字纹云蝠纹的八仙桌。
不过旧归旧,破归破,却是用碱水洗刷得干干净净,上头摆着只黑漆嵌螺钿花蝶纹圆盒,也跟桌子一样,旧得很了,几只螺钿都脱了空,留下洞眼儿秃秃的,甚是不雅。
再走到后窗处,祈男推开隔棂向外张了一张,只见外头两溜青篱,上头花草不过只得一半,另一半也是光秃秃的。
才看到这里,玉梭提醒 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六小姐回来了?”
祈男忙回到桌边,眼见祈缨闷闷不乐地进来,先就问了一句:“姨娘没事吧?”
祈缨勉强挣出笑来:“没事,喝了药,睡下了。”
祈男点头:“姨娘是个有福气的,眼见过了这一关,再有个把月,老爷回来就好了。”
话里意思,大家心照不宣。
祈缨叹着气坐回桌边:“妹妹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瞒着妹妹了。”说到这里,脸开始慢慢红了起来:“以前我多有得罪妹妹的地方,妹妹不与我计较,出了那样大的事,不避不让,反而帮我,我实在心里有愧的很。”
祈男默默陪她坐着,只轻轻点了下头,示意知道。
祈缨已经不止是红了脸,现在连眼眶也红了:“我这里,”她用手随意一指:“妹妹也看到了,不成个人样。我不敢比妹妹,自知是命运不济,受了十几年的罪,也算应当。如今眼见有翻身之际,若说心里不想,就是骗人了。”
祈男的手,慢慢揪紧了绦带:“姐姐这话,莫不指定亲的事么?”
祈缨重重点了点头:“咱们女儿家,出生的事由不得自己,长大时也许多事由不得自己,可若说到亲事,”她陡然咬紧了牙关,眼眸深处掠过一道血色寒芒:“这是女子成人后头等大事,关系日后一辈子幸福,就由不得自己,也得拼了性命,伸长了手,理上一理!”
祈男细细琢磨她的话,冷不丁开口道:“听姐姐的意思,是预备等老爷回来,寻个机会,进京一试么?”
祈缨抬起眼皮,突然笑了起来:“妹妹是真没心眼,还是假作不知道?进京的事且得几个月后,明儿太太宴客,却是近在眼前的!”
祈男大吃一惊,莫非祈缨也知道罗家的事了?看来华成院跟大房有些枝枝节节的关系!
“姐姐,”祈男垂下了眼睑,似乎被对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这话何解?太太宴客,跟姐姐刚才的话有何关系?还是说,明儿的事,太太其实是另有打算?”
☆、第百四十三章 说实话
祈缨呆了一下,过后边笑边摇头:“九妹妹,”她脸上半是好笑半认真:“咱们就不必打这哑谜了!据我近日看来,九妹妹你最是个灵透的心的人,如何会看不出太太的意思?眼见大哥哥要捐官没有门路又缺钱,太太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们寻热闹?”
祈男知道,话不敞开来说必是混不过去了,祈缨是个聪明人,只是,她到底知道多少?
“姐姐笑话我,”祈男回视对方,笑得有些恭谦客气:“我不敢驳。不过太太宴客的事,先我心里也有个想头,只是觉得不妥,不便就说出来。如今姐姐提及,少不得打开窗户说亮话。太太想必是有姐姐说得那个心思,只不知,明儿请了哪些人家?”
据祈男来看,这才是关键。就算如祈缨似的,着急出阁离开家里,也需得看看,眼前走得是阳前道,还是独木桥是不是?
不能才出火坑,又进深渊吧?
罗家的事,祈缨到底知道多少?自己要不要违背了太太的意思,将知道的话,全倒给对方?
祈男心里犹豫,面上却只是镇定自若。
祈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薄唇紧紧的抿着:“实不瞒妹妹,我平里也曾给太太院里打扫做粗活的小丫头些好处,听她们说来,似乎城里有头有面的都要请来,比上回给赵夫人接风还要热闹!且不止城里,就连近郊的富户,甚至有些不常来往的,新贵,” 祈缨的声音微微颤抖:“都请了来。大厨房里人也说,为了明儿,实从昨晚就开始忙着做准备了。所以太太其实是早做好打算的,只不明说罢了。”
祈男回头看了玉梭一眼,二人皆有口难言。
为了图谋罗家的银子。太太也算是煞费苦心了。罗家身份不高,若按苏家一向来往的标准来看,明儿的宴席只怕还够不上。为了不显突兀,少不得将城里城外。边边角角,跟罗家身份差不多的人家都请到了,方才不惹人注意。
新贵?祈男在心里冷笑。这话怕是太太用来对外粉饰之词,小丫头们听了,有样学样,又传到了祈缨耳里。
“姐姐,”祈男同情祈缨,可实话却是说不得的,只有迂回,曲线规劝:“姐姐既然存了这个心。我知道明儿必想大出风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