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
呼吸,有一种溺在泳池的窒息感,从鼻腔贯穿咽喉。
浑身沉郁。
杜窈近乎挣扎地撑开了眼皮。头顶,一盏青白的灯,淡淡地拢在透明的罩面里。
“……醒了?”
视野变暗。
往上,两张略是陌生的面孔。从来云淡风轻的眉眼,少见的憔悴。
“父亲……母亲。”
迟一刻张口。声音嘶哑,粗钝又陌生地从嗓子里磨出。
杜窈一愣。
思绪空白。
半晌,挣扎地起身。手背细软的针管一压,上拨,开始回血。
杜窈疼得倒吸一口气。
被妇人按回了病床上,“毛毛躁躁的……你躺了三天才醒,现在又要干什么?”
“程京闻……”
杜窈提不起一点力气,被推回枕头里。眼泪一盈,顷刻急得往下掉。
“他、他呢……他怎么样了?”
最后的记忆。
火烧透了整间卧室。杜窈拖着程京闻,踉跄地摔在门口。
血浸透了杜窈的衣袖。
她徒劳地去捂他的伤口。粘稠的血汩汩地往外流——杜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手掌都被泡湿,一种生命消逝的错觉。
直到电梯门开。
她似乎看见了警察的制服,看见他们抬起了程京闻。
救护车声,灭火的水声,嘈杂的交流声汇集在耳膜里,世界呈现一派光怪陆离的场景与模糊撕扯。
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他没事,命硬。”杜渐成说,“从急救室出来,比你还早一天醒。”
“现在在哪里?”
“隔壁病房。”
杜窈悬起的一颗心才落下。吸了吸鼻子,由妇人给她把眼泪擦干。
“我想见他。”
“你要怎么见,”妇人瞥一眼,“推病床过去你们俩排排躺吗?”
“母亲……”
“杜窈,”妇人看她,戚戚一眼。半晌,“你能不能安分一些。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和你父亲要怎么办?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就你这么一个。是从我肚子里出来,打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不是没有感情。你要报复我们——能别用这种方式吗?”
杜窈怔一下。
十几岁后,很少听见他们这样剖心肺地直言。于是,也惘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睁一双眼睛看她。
几年来头一回仔细地注视。
才发现,常宁保养得宜的脸上也已经有了岁月的刻痕。眼角布几道细细的纹路,正哀哀地下耷。大概以为,她还要顶撞。
“你和他的事——才二十岁的小姑娘和一个男人私奔,你有想过我们吗?”妇人深吸一口气,“何况,我们也并非无情。你小时候与他相处得好,你父亲见他在孤儿院可怜,才与程家说了一句,把他又放了出来——可早知道他把你害到这个地步……我们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做。”
杜窈便彻底愣在这一番话上。
“原来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