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草原上某处蒙古包内,女子的眉间平和安宁,容貌足与换上女装的秦温良相似六七分,她身上大启女子最常见的服饰,上身是绛红色棉质小袄,下身是精细柔软的青纱烟笼长裙勾勒出柳条细腰,头上梳着灵蛇髻,与周遭伺候她的侍奴着毛皮长袄戴暖帽截然不同。
随她走动间凝神仔细听,能听出她脚上有灵动响声,偶尔裙摆浮动间撇向她脚踝,踩着软鞋的脚上戴着金链制成的镣铐。
“哈敦可要更换衣物?”哈敦,蒙人对大汗之妻的称呼。
这样的话秦惜安这些年每日清晨都要听一遍,可即便在难时她都不曾低头,如今更是将这话当做耳旁风。
旁边侍奴见状知道她不换,默默地退到旁边从桦皮盖屋内走出去,另一名侍奴紧跟着走了出去,独留女子在帐篷内翻看手中医书。
最先出去的那名侍奴踢着脚下碎石,满脸的不忿,“也不知道她傲什么傲,还不是要委身可汗身下给可汗生下小王爷,就算这些年不屈服又有什么用,看她老了容颜不再可汗还会不会喜欢她。”
“行了,就你话最多。”后出来的侍奴就是怕她口无遮拦才跟着追出来,结果真就听到她在碎碎念,“她不换就不换呗,人家多的是大启衣物,还全都是可汗献给她的。”
“我就是看不惯。”
“哈尔珠,看不惯你也忍着,她身边但凡被换掉的人都是管不住嘴,你惹得她不高兴就是惹可汗不高兴。”
被称为哈尔珠的女子顿时不高兴了,她撇了眼训斥她的女子,她是跟在那女人身边最久的侍奴乌木雅。
她额赫得知她要伺候那女人,之前特地叮嘱她听乌木雅的话,在她这里多学多看,可结果她见到的就是乌木雅对那女人有求必应,凡事都以那女人为先,看得她心里不自在,“我去找我额赫去,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要不是为了能见到可汗……谁愿意在她身边伺候”
她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甚至听不见,乌木雅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位要是没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可汗身边待这么多年,让可汗从老可汗那继位后便把人接到身边。
“额赫~额赫~您快看,这是额祈葛送给达木的。”牛犊子似的小孩子手里握着木雕往女人身处的帐篷跑去,他手里是一批雕刻精致的小马驹,通体乌黑透亮,马蹄高撅,眼里似乎都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女子听见孩子的声音把医书放下,“让额赫瞧瞧,这骏马真好看,等达木再长大些就让你额祈葛送你一匹真的小马驹。”
“真的吗?”小男孩闻言,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女人,那眼里似是星辰汇聚,充满着生的希望。
女人微微笑着颔首,“真的,明年达木五岁生辰额赫就跟额祈葛提议,咱们达木该有真的小马驹了。”
“好耶!达木能有真的小马驹了。”小男孩满是高兴,顿时欢呼着绕着女人跑着,手里握着木质的小马驹不松。
女人眉间有些许笑意,她虽然自己坚持穿大启服饰,可没有要求孩子必须喊她阿娘,而摒弃蒙人所喊的额赫,这草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她不会叫自己的孩子不容于群,她也只在孩子面前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蒙人的模样,像是已经融入这草原。
谁也想不到她会是秦温良的妹妹,那位镇南王府华阳郡主,却从不喜被人称为郡主,十六岁扬名后正式步入军营执掌秦家军,戍守西北、保护边疆百姓不受胡人侵扰五年的女人的亲妹妹。
算算时间她被困草原整整六年,当初胡地比如今还要混乱不堪,鞑靼、匈奴、鲜卑、蒙古、突厥争地夺人,不仅仅对大启边疆骚扰不断,他们内部也是不断争斗。
她在这里差点沦落为最下等的妓奴,后面又委身与年近七十的老可汗,再后来大抵也就几个月,勒塔林坐上可汗的位置,部族以及老可汗的财产都被勒塔林继承,包括她自己。
后来她跟在勒塔林身边也试过逃走,结果便是双脚戴上锁链,她知道李承胤与她姐姐肯定会找她,可如果不是蛮奴的出现,她真的见不到丝毫回大启,重新见到故人的希望。
勒塔林不可能放她离开,她得知几个部族内部分化严重,但是对大启同样的恨,这些年还合谋给大启下暗桩,便一手促成蛮奴回大启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