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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看着此情此景,内心畅快无比。他是家中婢女所出,生母早逝,自幼饱受虐待。嫡母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对他却是非打即骂,拧他,踢他,拿木屐抽他,拿熨斗砸他。父亲更是离谱,逢人就说刘季不是他的亲生的,和他半点也不像。
或许是有天命加身,在此绝境之下,刘邦依然活了下来。
刘邦此时已经五十六岁了,童年时的惨状却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的清晰。随从们见陛下迟迟没有令太公一行人起身,不由窃窃私语。有近臣说:“父亲不应当跪拜人子。”刘邦反应过来,连忙请父亲起身。
刘盈在人群里看见父亲和一个老叟站在一处,于是问萧何:“这位老人家是谁?”萧何看了太子一眼,说道:“这是陛下的父亲。”太子小脸一红,大为窘迫。
众人依座次入席,酒过三巡,刘邦问道:“昔日父亲说我不事生产,比不过二哥。如今天下皆是我的产业,比之二哥如何?”
太公沉默不语,刘喜也不吭声。群臣山呼万岁,君臣笑作一团。
宴毕,刘邦将父亲一行人安置在皇宫的某个角落里。有近臣向他密报:“太子说,父亲跪拜儿子,有失人伦。”刘邦回道:“说得好,不愧是我儿。”于是下诏,尊太公为太上皇,尊嫡母为太上皇后。
刘邦每隔五日就前往太公住处,行父子之礼,以旌孝道。如是做了三回,太公的家令正色说道:“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以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太公大为惊怖。第四次,皇帝又在重兵护送下前来拜访,太公闭门不见:“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乱天下之法。”于是,刘邦一行人满意离去。
太公心中有苦难言,于是做出许多抽象的事来,以示不满。他的奇怪言行,很快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于是皇帝说道:“太上皇在宫里住不惯,他说这里不如乡下。朕是孝子哦,这就给他搬到乡下。”
长安和咸阳的北郊以潼关相连,有一丈许绝壁,南北洞开,形如城门,故名鸿门。这是昔日项籍入关时驻军之所在,刘邦厌恶项籍,故此地一直荒着。
皇帝下令:改鸿门为新丰,又命工匠照着丰邑老宅的模样,连夜建几间砖土民宅,把太上皇一行人迁去居住。
皇帝的二哥刘喜,带着一家老小前来请罪,他痛哭流涕,阐述自己的无辜,请求皇帝看在两人有血缘关系的份上,不要流放自己。
刘邦想了想,代地北面与匈奴接壤,于是封刘喜为代王,命他前往代地抵御匈奴。更是命燕王卢绾、赵王张敖看紧了他。
见刘喜获封代王,刘邦的大嫂也带着儿子前来讨封,她大声喊叫,尖锐爆鸣,不断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就像开水壶成了精。
刘邦说:“我年少时去你家吃饭,你拿调羹刮锅底,不给我吃饭。这件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如今你竟然向我索要封赏,滚吧!”
大嫂自知理亏,夹着尾巴溜了。
太公和嫡母又过来了,两人表示即刻就会搬家。临行前苦苦哀求,请皇帝宽宏大量,给他的侄儿随便封个什么官。
皇帝果然宽宏大量,于是封长兄之子刘信为颉羹侯,给了他几块不毛之地。太公了却一桩心愿,欣然迁往新丰。
白登之围
刘邦封嫡母为太上皇后,吕雉问他:“陛下的生母是何人?”刘邦的生母是家中的婢女,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的名姓。父亲有一妻一妾,她们的兄弟们不时会登门拜访,在自家舅舅来访时,刘喜和刘交会得到礼物。尽管从来没有人拜访刘季,可是他从不内耗,他想或许他的母亲是孤儿,她的家人都死了。
“她,她很早就死了。”
“妾身从未听陛下提过。”
刘邦微笑:“皇后是有福之人。”
吕雉再不通世故此刻也明白了,她惶恐,稽首而拜:“妾身无意冒犯,请陛下恕罪。”刘邦咬了咬后槽牙:“被这样的女人生下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过了几日,吕雉趁着他心情大好的时候,撒娇撒痴,为他的生母请尊号。刘邦沉吟许久,终于追封生母为昭灵夫人。昭灵夫人姓氏不详,生卒年不可考,只有一块泥金的牌位,附于太上皇后牌位的脚下,这还是看在她诞下了大汉开国皇帝的份上。
待到吕雉执政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昭灵夫人为昭灵皇后,使她的牌位与太上皇后李氏之牌位并列,一同接受供奉。
汉初天下未定,内忧外患。刘邦戎马半生,除了汉七年(前201-200年)在宫中长住,其余年份里都在四处征战。
汉五年(前202年),刘邦称帝,封七位异姓诸侯。韩国的封地原先在颍川一带,都城阳翟为古夏国的旧都,处于中原腹地,水草丰沃,离长安较远。刘邦担心自己百年之后,韩王信拥兵自重,于是以抵御匈奴为名,将韩国的封国迁往了太原郡,都晋阳。
韩信到了晋阳不久,就上书皇帝,请求将自己的王都迁往更为偏远的马邑,以御匈奴,刘邦欣然应允。
韩信是戎马出身,极擅用兵。到了马邑之后,和南下的匈奴打得酣畅淋漓,不分胜负。如此过了一年多,双方的人马都已经互相熟悉了。
汉六年秋(前201年),北境大饥。匈奴单于冒顿亲率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经过马邑时,韩信奋起反抗,被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汉七年初(前201年),马邑失陷。刘邦收到战报后,痛斥韩信勾连匈奴。韩信恐被诛杀,于是索性投降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