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摇摇头:“睡不着,成天躺着,昏昏沉沉的就像睡觉。”
阮沅想了想:“要不要我念些东西给你听?”
“不用了。”宗恪叹了口气,“我现在,脑子不好使。”
“你现在已经好多了,”阮沅低声说,“昨晚那会儿才怕人呢,满嘴里胡说八道的……”
“是么?不记得了,我说了什么?”
想起昨晚那一幕,阮沅的脸色暗淡了,宗恪那些话,太刺痛她了。
没听见她的回答,宗恪问:“怎么了?”
阮沅终于小声说:“你把我们每个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们要害你,尤其是我,说我害死了你再去害死宗,到时候就可以独坐天下,还说我蓄谋已久什么的。”
她真想哭,可她不敢说“你还差点掐死我”这种话,还好,宗恪看不见她脖子上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宗恪才小声说,“……对不起。”
阮沅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她抽了一下鼻子,低声道:“宗恪,我从没有害你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你相信我。”
“嗯,我知道。来,手给我。”
阮沅赶紧伸手,握住他,宗恪的手,干燥温暖,带着薄薄的茧,那是常年行军打仗,握着缰绳和刀剑,慢慢磨出的茧。
可是现在,他的手上一点儿劲都没有,虚虚的,甚至捏不成一个拳头。
“下次我再发疯,记得叫我的名字。”宗恪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要大声喊我的名字,告诉我你是谁,知道么?大声点,我准能听见的。我一听见了,人就能清醒过来。”
阮沅忍着眼泪,不敢吭声,只一个劲儿点头。
宗恪停了一会儿,低声嘟囔:“你是不是……想放弃我了?就因为我说了那几句疯话?”
“才没有。干嘛突然这么说?”
“阮沅,别放弃我好么?别的时候都可以,现在现在可不行不我说错了!别的时候也不行。”
“我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阮沅不禁心慌,“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呢?”
宗恪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我一个人,熬不住。”
这是阮沅从未自宗恪嘴里听见的话,这让她震惊。
宗恪平日是很喜欢开玩笑,嘴里没个正经,极少有严肃的时候,但是他没有软弱过。
他从来没有在阮沅跟前示弱,越是困境,宗恪反而越镇定,他是扛得起大局的人,阮沅觉得,这家伙天生是当皇帝的命。
她从未想过,宗恪表现得那么强硬,是因为他没有人可以依赖,他已经没有“上司”了,没人能拍着胸脯和他说:“不用担心,跟着我好了!一切有我!”
没人能和天子说这种话,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瞧着他,就怕他支撑不住,所以都要他做出打不垮的铁汉一样的镇定,来稳定他们的情绪,宗恪是这天下的脊梁,皇帝如果情绪不稳,其余人只会更慌。
现在他一反常态,阮沅心里发慌了。她不敢再任凭宗恪胡说下去,于是想了半天,找到话题打断了他。
“今天早上,太子来看过你的。”她说。
“还是通知他了啊?”宗恪一怔。
“哪能不通知他呢?”阮沅低声说,“孩子过来的时候,你在吐血,宗恒不叫他看,他非要进来看,然后宗恒就把他抱进来了,儿脸色煞白,可是没有哭。”
“很惨,是不是?瞎老爹,还拖着个残废儿子……”
这么简单的话,却一下子戳中了阮沅的伤痛,她再忍不住哭起来,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他们被这命运给欺负了,孤独畏缩在这庞大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