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黛玉放柔了声音,林如海的精神状态很差,好似一瞬间失去了精气神,只剩一副躯壳在那。
林如海叹息一声,突然问道:“玉儿,你说,为父究竟是该忠君,还是爱国?”
黛玉微微一愣,随即坐在了林如海身旁,低声道:“女儿觉得,忠君也罢,爱国也罢,都逃不过一个‘民’字。父亲,是要选君,还是选民?”
“天地君亲师,这话,自为父记事起,这话就刻在林家的宗祠之中。”林如海有些迷茫,他自幼学的是忠君爱国,君权至高无上。
现如今,陛下困于滩涂,皇后掌控朝堂,作为忠君的臣子,林如海有些迷惘,自己究竟该如何做?但他明白,现如今,皇子年幼,皇帝重病,不想朝政动荡,就得有人统管朝堂。
皇帝信不过宗室,选择了皇后,但皇后野心勃勃,欲壑难填。
林如海只怕,日后的小皇子,无法从皇后手中夺回权柄,到时候母子相争,只怕要引起天下动荡,生灵涂炭。
“父亲,天地君亲师,那君,是什么?”黛玉问。
林如海道:“是皇权,是皇帝,是天下共主。”
黛玉摇头:“不,那君是压在百姓头上的枷锁,是……”
“住口!休得胡言!”林如海惊怒交加,不许黛玉再说下去。
他是个儒雅君子,即使暴怒,也说不出什么粗鄙之言,只愤怒道:“胡言乱语,你是疯魔了不成。”
父女两人此次的谈话不欢而散,黛玉离开后,宝珠带着下人,为林如海带来了晚膳。
“祖父,快尝尝,宝珠做的燕窝粥,可好?”宝珠圆圆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小儿无忧,不懂大人的心绪烦忧。
林如海从来都不是迁怒之辈,瞧见了宝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祖父尝尝咱们宝珠的手艺。”说着,接过宝珠端来的燕窝粥,食不知味。
一碗燕窝粥下肚,林如海准备哄走孙女,他现如今心情不大好,只想一个人待着。
宝珠好似没有察觉到林如海心情低迷,向林如海分享自己在京郊的所见所闻。
当宝珠提及,好些外出做工的妇人,跟自己的丈夫争吵打骂,林如海说了一句:“夫为妻纲,做妻子的,如何能打骂丈夫?”
宝珠道:“可是,祖父,那些妇人辛苦外出做工,她们的丈夫在家却肆意打骂她们,这样对吗?好些妇人,时常被打骂,多数是为了孩子反抗的。”
林如海沉默片刻道:“夫妻要相敬如宾,做丈夫的也不该无故打骂妻小,欺凌弱小,实非君子所为。”
宝珠又道:“那祖父,日后宝珠成亲了,宝珠的丈夫会打骂宝珠吗?”
林如海沉默片刻道:“祖父不会让宝珠受欺负的。”
宝珠扑倒林如海膝头:“祖父,你能护住宝珠,那其他的姑娘,也有这样好的祖父吗?有人能护住她们吗?为什么那些卖儿鬻女的人家,首先卖的都是女儿?为什么,子孙桶里溺死的,全是女婴?”
孙女一声声的质问,让林如海心头一颤。
是呀,为什么子孙桶里,溺死的,永远是女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