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儿到山脚下,跑了一身的汗,前头喜得财早就等着了,得有人提前安排好是不是,“歇一气儿,洗澡水备好了,等收拾好吃饭,太太也就到了,我就在门外候着。”
鱼承恩去试水,吆喝着人加水。
这主子身边的人,都是能干人,要么说宋旸谷这人龟毛,人从小就是这样过的,他对什么事情都很挑剔。
办的不满意了,事儿没看好,第一个出来认错儿的,绝对是身边的人,他就没错过,底下的人全是捧着他教他高兴的,就是上面两个哥哥,也是向着他多。
宋映谷这人呢,圆滑,他世故,最像二老爷的一个人,但是他亲情味儿足的很,“我前些日子跑腿儿,路过祖宅去了一趟儿,老家里一切都好,就是宋姨病了,去年冬天就不见好,瘦的很多。”
宋姨就是前面的大太太,留山东老家乡下的那一位,虽然大老爷跟她说开了,但是到底对女性太苛刻了,她无依无靠,只守着祖宅,对外还是随着夫姓,含糊喊一声宋姨。
“她自苦许多年,现如今仍旧觉得是自己不好,盼着伯父能回去呢,一年见一次也好。”
宋旸谷人沉进去池子里,一会儿才上来,憋着一口气,“伯父应该不会回去。”
出去做官的,一辈子,回乡的机会屈指可数,不是丁忧守孝,大概就是魂归故乡的时候了。
外出做官,一做就是一辈子。
说是不惦记吧,个个死了之后,都要葬到老家里去,没有一个愿意在外面的。
宋映谷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妈还惦记你呢,教我给你带了东西,没来得及给你送过去,几时我再回去,带你一起。”
“行,妈好不好?”
“好,都好,全家就惦记你一个呢。”宋映谷开玩笑,看弟弟脑门有青茬子,自己又拿着刀给他修,差了几岁而已,像是个长辈。
宋映谷一边给弟弟打胰子一边说外面的事儿,“咱们家里出了个女诸葛,主内还主外,操持你的婚事儿,操持我的婚事儿,人人都知道宋家个金龟婿,什么样儿的人都想嫁进来,她专找那些五福不全的,又或者家里就剩一个空架子的落魄户。”
“给你找的翁格格算是很看得起你了,我前儿去馆子里面吃饭,遇上人上来招呼,细问之下攀扯交情,才知道伯母去相看人家的,那家子我打听了下,是有爵位,可是家里穷的都卖桌子了。”
他说的逗趣儿,宋旸谷一下就笑了,“你娶不娶?”
“我不娶,留给大哥吧,我啊总得找个像样儿的不是?”
他做买卖的人,最不爱找穷主儿了,您要是真有几分本事也行,可是这年头啊,人穷志短。
宋旸谷不理他这些花花肠子,“甭管找个什么样儿的,你得找个合得来的,顺眼。”
头用毛巾擦好了,俩人换衣服出来,宋映谷有时候觉得这弟弟天真,“你长大就知道了,那我问你找个什么样儿的?你跟我说顺眼,你看谁能顺眼啊?”
这么从小到大,就一个鱼承恩顺你眼了,哦,现在还有个扶桑。
挑老婆还得挑顺眼的,你多看看不就顺眼了,摩挲了一下弟弟的脑门儿,“吃饭去了,别饿坏了,不然大太太卖给你的保险得赔钱。”
大太太先给家里人人买了一套儿,不过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钱倒了一手成了自己的,买的险种可全乎了。
买的人前仆后继,毕竟人家总部是在国外的,有洋人当靠山,朝廷倒了人家也倒不了,现如今的人啊,也不在乎谁做皇帝,不在乎改朝换代,实实在在的日子才是真的。
各人的事儿都挺多,扶桑看着大哥送的东西,手麻了一下,扶然这是头回发俸禄,他之前私塾底儿到底是厚实,去中学里面读了半年就毕业了。
刚好朝廷操练的陆军新军招生,满十八岁的中学生,月津贴有半两银呢,学制两年,出来就是初级军官,准尉呢!
给她跟扶美两个人,一人买一只棉花儿猫。
举着在俩人跟前儿,塞到手里,这是棉花做的,给贴在纸上,栩栩若生,猫的毛发丝毫可见,扶桑喜欢的不得了。
拉着扶美俩人一起歪在炕上端详,她拉着扶美的手放在自己嘴上,喊她的名字,扶美看她嘴张合,就知道是喊她的。
一个劲的笑,她待扶桑很亲热,扶桑拿出来香水儿,给她喷一点儿,扶美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姑奶奶瞧着,这家里日子真是好过多了,也不再喊着教老大去当甲兵了,“咱们老大啊,以后就是准尉。”
这些年的日子,养着两个孩子,家里五六张嘴,舒充和老了许多,眼看着孩子都出息了,他劈柴更有劲儿了,给小金鱼换换水,去领一点不多的饷银,包谷面里面掺和一点杂粮。
孩子们都有差事了,姑奶奶跟大太太嘀咕着给扶美找个好人家,好几年了也没找好。
舍不得送到别人家里去,要是个儿子还能娶媳妇,嫁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京畿一片祥和,南边却已起战火。
轰然之间,不过一夜之间,南方事变,公然对抗朝廷,立宪派蓄势待发,一气儿打到了长江,入南京上海。
燎原之火一下烧起来了,江南各道纷纷独立自治。
谁也没想到,一个庞然大物倒下了,不是外人侵吞的,是自己革新杀起来的,举国上下振臂一呼,一个新的时代在所有人没有准备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悄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