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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林芳照头天刚出完仲裁的庭,此时更是一身轻松,所以两个人路上有说有笑,如同回乡度假一样。
林英耀时不时地给林芳照发来照片和小视频,“现场直播”他和林大成赶集的场景。现在东北农村的大集,琳琅满目的全是各种年货,物资充沛,应有尽有。男人裹着大棉袄,时髦大姨穿着貂,老老少少的没一个空着手。尤其路边还堆着没化完的雪,节日氛围扑面而来,隔着手机屏,都能觉出这是要过年了。
林英耀跟林芳照说,家里的年货已经置办到快要放不下了,就等着姐姐和姐夫回去了。
林芳照绘声绘色地跟戴守峥描述着弟弟发来的大集场景,让戴守峥更期待这马上就要经历的东北年味儿。两人一路风尘仆仆,天黑之后便到了家。林家那三口自然和每次夫妻二人回来一样,热气腾腾满桌好菜,让林芳照和戴守峥再多一口都吃不下。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饭后,戴守峥就径直跑去猪圈旁。昨天晚饭时,岳父就跟他说了杀猪的安排。他还记得夏天第一次过来,那憨态可掬的大黑猪刚被挠了几下痒,就倒在地上赖着不起来。
等他隔了半年多,再次看到“姬黑臀”时,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到目瞪口呆。
这大黑猪已经肥到和夏天时彻底判若两猪。因为身形太过肥硕,甚至反倒显得头脸有点小,五官全都挤到了一起,连眼睛都睁不开。如果说夏天那阵子,多少还有点可爱,现在就只剩纯粹的丑了。活像一只被吹足了气的大皮球,下面支了四条晃晃悠悠的小短腿。戴守峥不敢想象这猪到底有多重,但是越看越感觉那些小短腿会支撑不住,随时有折断的风险。
等大黑猪哼哼唧唧地晃悠到了他的身边,他低声道,“老伙计,半年不见,看来你过得挺好啊!”
大肥猪的眼睛只剩下两条细缝,应该是看不着什么了,只能朝着戴守峥说话的方向直哼哼。
戴守峥觉得有趣,刚想抬手去拍猪屁股,忽然想起夏天林芳照嫌脏不让他摸猪,就又把手收回去,揣到了衣兜里。
林大成此时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一阵子,他把院子扫完,又把两条长板凳绑到了一起,这样就成了一个宽度正好的台面,过会儿就能在这上面杀猪。简单的准备工作做好后,他走到女婿身边,“怎么样,半年长成这样,可以吧?”
“爸真是养猪能手!”戴守峥立即伸出大拇哥,“这么大一头,可怎么吃啊?”
“放开肚皮吃。”林大成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一年来的“喂养成果”,不禁慢慢点了点头,“纯喂粮食养出来的猪,比那些饲料猪,肉不知要香出多少倍。一会儿杀好了,趁新鲜马上就烀一大锅,你就吃吧,一吃一个忘不了。”
“哎,我现在就馋了。”戴守峥被岳父的描述勾起了馋虫。此时大黑猪听到林大成的声音,又艰难仰头哼了几声。
戴守峥有些好奇,“爸,这猪养这么久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林大成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养它就是用来吃的。再说等来年,它就又回来了。”
是啊,来年又回来了,又是一头肥壮的大黑猪。戴守峥被岳父话里的智慧和豁达小小地震撼了一下。刚才他还因为姬黑臀马上就要变成一堆猪肉了,多少有点伤感,岳父的话一出口,他立即豁然开朗,只剩下对美味的期盼了。
翁婿二人正聊着,林芳照从外屋地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盆。身后跟着林英耀,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袋子。
林芳照朝戴守峥喊道:“你要不要过来贴对子?”
戴守峥转身,“是对联吗?”
“是啊,”林英耀把手里的袋子向上提了提,“明天就过年了,今天贴。”
戴守峥立即问林大成,“爸,那我去帮他们贴了?”
“你去吧。”林大成笑着答道。
戴守峥两步跨上台阶,这才看到林芳照端着的盆里,装着很多白色糊糊,“这是啥?”
“面加水在热锅里打出来的糨糊,贴对子用的。”林芳照干练地指挥道,“来,你拿刷子,刷糨糊,我弟贴,我端盆。”
戴守峥从林英耀手里接过刷子,又问林芳照,“沉不沉?”
林芳照摇头,“这才多大一个盆,一点都不沉。”
于是三个人,一个负责往林芳照指定的位置刷浆糊,一个负责把福字、对联、横批,还有五彩的挂钱,贴到合适的位置。
戴守峥从来都没有贴过这么多的福字和对联,林家的房子又大又长,门多窗更多。每扇门的门框上头和两边,窗框上面,还有墙垛子,都要贴。他看着林英耀熟练地把一张张状如小幡的五彩剪纸,整齐地贴在窗框上,好奇问道,“这东西叫啥?”
“彩,也叫挂钱,好看也吉利,我们这里每年过年都要贴这个。”她又让戴守峥细看,“这里的图案不是瞎剪的,都是吉祥的东西。”
戴守峥定睛一瞧,还真是,除了中间的大福字,旁边还有小号的鲤鱼,还有梅花和大元宝,确实好看又吉祥。
除了住人的地方,院子里的其他地方,也要沾沾过年的喜气儿。“五谷丰登”贴到谷仓上,“肥猪满圈”贴到猪圈边,“金鸡满架”贴到鸡窝里。
戴守峥跟着这姐弟俩忙活得不亦乐乎,看着喜庆的气氛随着贴好的对联、福字逐渐蔓延了整个农家院,他突然觉得农村的生活,怎么这么有趣。他也就小时候,和爸爸给入户门贴过一副对联。后来自己过了,过年就再也没有弄过这些东西。哪像林家这样隆重,年味儿这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