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将她带到莫云岫办公房门口,对她笑笑说就是这里了,带着几名仆人退下了。
木瑾茗背着个包袱,衣裳落拓无精打采,与雕梁画栋的县衙内宅看起来格格不入。黄雅丽去了,她的精气神似乎也去了一半。难得莫府的管家没有狗眼看人低,丝毫看不出嫌弃。
站在县太爷办公的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木瑾茗抬起欲叩的手顿在半空,房门里传出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她听见。
“于陶,听说你是指纹学方面的翘楚,黄婆子这件官司的推演,你看能不能适用在五年前那件案子里。”
“于某惭愧,五年前没能破解农家奴隶那件案子,黄婆子的案件大人断得绝妙,但是不适用在农奴案。关于这件农奴案,小的受黄婆子案件启发,有了新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
“小的致力于研究尸学与指理,发现依照指纹的疏密程度详加验证,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体态与年龄,黄婆子案件剑走偏锋,师爷以巧取胜,是险招,亏得大人慧眼识英才,师爷才不致于打板子……”这话一针见血,又不着痕迹地拍了莫云岫马屁。
木瑾茗在门外听得一头汗,黄婆子案件她的确是取巧了,赌的是县令大人的人品,若是碰上昏庸受贿的官员,后果不堪设想。
莫云岫听了受用,小子是个人材。
“农奴案里,张姓富豪说有卖身契为证,贫农王家大小十七口全都卖给他为奴,卖身契上的手印个个齐全,但是王家却一直不肯承认有这件事。案子拖延至今一直未能断清,与黄婆子官司有些类似,涉及到指理,这也是几任县令无法断清的原因。”莫云岫感兴趣地听着,于陶巧妙地为自已分辩了一下,“说来惭愧,五年前于某新任落霞镇仵作,指理尚且生涩,对农奴案束手无策……”
莫云岫大度地挥手,以前的官司干他屁事,重要的是眼下的业绩。
“小的受黄婆子案件启发,重新翻阅五年前的农奴案件,套用小的新近研究的指理学,发现其中有重大漏洞!”
“哦!”莫云岫更感兴趣了,“快说!”门外的木瑾茗也竖起了耳朵认真听。
“指理学上说,按照指纹的疏密程度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体态与年龄。农奴案里,王家十七口人中大人小孩皆有,其中就有十三岁的孩子,小的找了几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做了指纹实验,结果发现大人与小孩的指纹疏密完全不同。而农奴案里的王家指纹,完完全全都是大人的,由此可以判断,那张十七口人的卖身契,根本就是张姓富豪伪造的!”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完,室内顿时静了静。
莫云岫得意的大笑声随即响起,他兴奋地拍着于陶瘦弱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好样的,于仵作!”又可以借机盘剥土地主了,是盘剥好呢还是要名声好呢,伤脑筋!
木瑾茗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好!说得好!丝丝入扣!有条有理!”
进门先看见县太爷,那身光芒四射的慵懒气质首先冲击眼球,到哪都是吸引眼球的发光体。然后看到县太爷下首坐着的一名年轻男子,和连宜一样的朴实气质,只是脸色苍白,更消瘦些。
二人愕然地看着她。莫云岫回过神来:“哦,木师爷啊,你可来了!”再不来他就要打发衙役去请了,敢不给他莫云岫面子,要不是知道这几天木家办丧事,他真有抓人的打算。
木瑾茗对莫云岫歉意地欠身:“大人见谅,小的因为家事拖延,耽误了些时日。”
莫云岫对木家那些劳什子事一清二楚,还知道木秀才老婆死了的当天,木家侄公子就被扫地出门,其间迷路三次,撞墙两次,标志性建筑县衙就在眼前她竟然看不到,最后只得雇了辆牛车拉了五十步到点。想起衙役一个接一个递回的消息他就感觉好笑,还真有路瞎到如此程度的人,看她公堂上打官司挺机灵的啊!
“木瑾,新任县衙师爷,以后就是于仵作的同事了。”木瑾茗明显对于陶兴趣更大些。
于陶客套地回礼:“木师爷客气,都是为莫大人办事。”
“是,是!”
第十五章、考较
木瑾茗是带着行李从木家滚出来的,为了体恤人才,莫云岫大方地批了一间后院的房子给她居住。单人独间,对木瑾茗来说再方便不过,她由衷地感谢县太爷仁慈。
抓到牢里的两兄弟二审过堂的时候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表示悔过的决心,说是兄弟间十几年没有说过话,在牢里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之间已经冰释前嫌,愿意从此悔过,不再打这没有意义的官司。说完深深匍匐在地,表达对英明的县太爷的敬意。
莫云岫非常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得意洋洋地当堂释放了兄弟俩。两人去了手铐脚镣,感觉到自由来得如此不容易,十几年的龌龊都成了一场笑话,再次表达对父母官的敬意之后,手牵手肩并肩地回家去了。
莫云岫莫名地羡慕起这二人来。
等到木瑾茗的好友连宜闻讯来到县衙,无意间看到他们交颈低语,连宜宠爱地轻抚木瑾茗弄乱的头发,木瑾茗对他温馨地微笑,莫云岫心里的嫉妒越发扎了根,疯狂地开始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