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苍一派功力最高的,当然要数赤龙子崔萍,不过据我所知,此老平素与藏边喜马拉雅山上许多天竺僧侣交好,那儿终年为冰雪所封,常人无法登临,其中顿不乏奋技异能之士,只是他们轻易不肯下山,很少为世人知闲罢了。
真要受了崔萍的邀请,下山与我们作对,确是未能轻视,欧阳少侠艺业再高,究竟入单势薄,不能不预为之计!”
这一番话说得中肯而扼要,大家赞服不已。
座中本来有许多人,激于武林义气,很想随欧阳子陵前去聊助一臂之力的,间言后也自默然而打消前念,他们见识过三魔的功夫,觉得连徒弟都不一定打得过,何况是人家师父的朋友呢!
只有天外玉龙欧阳子陵依然毫不动容地道:“老前辈的话固然有理,不过先师遗笈对各宗派功夫都有详细叙述,天竺及西藏各家功夫,不外是瑜珈及密宗神功,俱是佛门失传心法固其神秘玄妙,祈幸尚有破解它的方法,只是此行事关整个中原武林,晚辈一人恐难担此重任,还是请各宗派均选出一人参加,共商大计。”
欧阳子陵人既和易,说话的态度又极其诚恳,座中各门长老都暗暗点头赞赏。他们对自己本门都悉之甚详,知道即使是遴派最好的高手参加,到时候也只有在一旁呐喊助阵的份儿,真正的大梁还是要靠他一独挑。
可是此子谦逊可人,分明不愿一人专美,扬威域外,声名却由各派分享,大家遂也不再拂逆他的美意,商定于十一月中旬,各家所推与会之人,集合湖北武当山真武总坛,然后一起取道经川入滇赴会。
一场庆功宴也就尽欢而敌。
有事的人全散了。
无非道长要赶回武当去,筹备一下十月中旬的迎宾事宜。
八目金蝉陈一鸣只约了上官云彬、诸葛晦和欧阳子陵回家。
上官、诸葛本如闲云野鹤,想到那里就到那里。
欧阳子陵也因为离会期尚远,希望在金陵领略一下六朝金粉的胜迹,他明知道慧珠姑娘太缠夹,住在那儿就别想清静,可是心中却有一种力量在逼着他去,这也许无法解释叫做爱吧。
可就是少男少女们心灵深处一丝互相吸引的力量,而构成许多动人的故事。
夜阑,一堆人都在陈家的客厅里下围棋,起先是欧阳子陵与上官云彬对垒,年轻人心思灵活,云梦狂客自许是此中老手,甫下十几子即有捉襟见肘之感。
诸葛晦、陈一鸣不甘寂寞,旁坐助阵,六只眼睛果然厉害多了,相互协助布局,总算堪堪挽回颓势。
这一来却激起大姑娘慧珠的不平,居然不避嫌疑,也挤到欧阳子陵旁边帮忙,边角大势已定,恰好是平分秋色。
惟剩下中央腹地以为胜负之争,短刀相接,最后仅以结定。
可是三个人发现这盘棋是输定了,因为找遍欧阳子陵全部领地,就是没有一点可以作为死结。
上官云彬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欧阳子陵道:“半月前在酒楼上,老夫初次识荆,曾以点穴相试,那时少侠不避不躲,设若老朽不及时抽手,少侠不知将何以自处?”
欧阳子陵莞尔一笑,徐徐道:“老前辈眼光的确厉害,晚辈已算是蹈光隐晦的了,谁知依然逃不过老前辈法眼,所以在老前辈相试时,只得运功将穴道逼过一边,设或被点上,也不过是皮肉之痛,然以下意揣测,老前辈德重武林,艺闻宇内,必不忍出此。”
上官云彬推秤起立,感慨地叹道:“老朽行年七十,生平绝少服人,今天对你这小伙子,算是服到家了,行事做人对敌,都是无懈可击,身上无穴可点,棋中无结可乘,一切都立于不败之境,看来这次老魔崔萍再度邀战,不外又是多一回自招其辱而已。”
语毕举座默然,大家都在体验那几句话,一刹那间,大家都领悟到对敌之时,不先求胜,先保不败,才是克敌惟一良策。
欧阳子陵见大家都似有所得,俊逸的脸上泛起一层笑意,庄容道:“天下技击之道,原本各有所长,无分轩轾的,所以有高下之别,全是因为本人对它了解的程度不够,三位老前辈已深得个中三昧,今后返朴归真,具此一念,功力自当又进境不少,晚辈预为之贺,夜深露重,请许先辞,明日晚辈拟造鸡鸣寺一访了性大师。”
说完后轻轻起立。
三个人都向他微笑点头不语,似乎心中已在迷惑中摸索到一丝光明,惟恐一开口,这一线光明即将阗然而逝。
陈慧珠掌着灯,将欧阳子陵带到一间精室,布置得异常典雅,素缎的帐幔被衾,靠床是一张书桌,供着一盆素心兰,旁边是一只小巧的金炉,淡淡地燃着一缕细香,那香味氤氲,令人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姑娘看他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心中也抑不住一阵得意道:“这屋子怎么样?我怕下人们做不好,特别自己来布置的,住你这天外玉龙不算辱没吧!”
欧阳子陵一拍掌笑道:“那里!那里,这屋子连神仙也住得,谢谢大姑娘。”
说完兜头就作了一个揖,不想慧珠一听这句话反倒生了气。
“什么大姑娘,小姑娘的,叫得多俗气,再这样别怪我不理你。”
欧阳子陵被这个钉子碰得莫名其妙,心想你明明是大姑娘,不叫姑娘叫什么,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究竟是个聪明人,眼看着她负气背立,一脉少女娇憨的神情,心中也是甜甜的,忙接着装傻道:“说起来这姑娘两个字的确不好听,何况再加上什么大小,难怪你生气,论年纪我跟你哥哥差不多,有心想托大,叫你一声珠妹妹,可是看你气成这样子,我是更不敢叫啦!”
话刚完,肩膀上被她擂了一拳,可是下手轻极了,慧珠已像一只燕子似的飞到门口,银铃似的笑声中含着甜蜜的羞意:“你这个人心眼太多太坏,明天不准你吃早饭!”
欧阳子陵被她那一拳槌得心头痒痒的,躺在床上一直无法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十三岁开始离家,十载深山习艺,领受人间无比的寂寞,直到今天才尝到了爱的滋味,一缕往事重又泛上心头。
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初解人事的小孩子,母亲在八岁时就死了,父亲是个穷儒,一生功名不得意,携着自己在一家大户人家教书,自己也跟着伴读,日子也就马马虎虎的将就可以过得去。
可是偏又怪自己太聪明,一篇书刚读了两三篇,就已朗朗上口,相形之下,越发显得东家的小主子愚劣不堪。
主人不怪自己的儿子笨,反怨父亲藏私只教儿子不管学生,言词之间颇为不客气,父亲一气之下,辞馆带着自己另谋他就。
谁知时乘命蹇,到处奔波俱无着落,最苦的是右一天大雪纷飞,父子二人俱是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