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无忧心中想着日后的团圆,心就要飞扬起来,如果父母可以不咎既往,能和自己在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饭,起码一家人可以团圆,然后就住在藏龙山上,结庐而居,翻过来一想,心又悠然落地,觉得很是无望,就是父亲愿意,谢神通和澹台玄怎么可能容得下离别谷的谷主,他暗骂自己实在太异想天开。
偶尔与父亲怒极的眼神对视,忙不迭地闪开了,无论如何,现在他是联合列云枫他们对父亲暗算,他现在都不敢想,等到父亲恢复自由的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他,大约会被扒下一层皮来,想到此处,印无忧打了个寒战,又忍不住骂自己胆小,不过就是挨打,又什么了不起的。
现在霞露清霜坐在外边驾车,列云枫和澹台梦都坐进来,幻雪宫一直深匿不显,它的所在,本来就谜一样,既然是不愿被江湖人知晓,按照江湖人的规矩,就不能多看一眼。
霞露清霜还是很客气,没有给他们戴着眼罩,甚至连提都没有提,所以列云枫和澹台梦也不想让霞露清霜为难,于是安静地坐在车子里边。
空桐潋滟半躺在车厢里,她已然坐不住了,靠在洛怡菲的身上,方才听到空桐潋滟中了毒,不能妄动,洛怡菲怕她从车座上滑下去,双臂紧紧地环抱住她,可是空桐潋滟头上的那只犄角晃来晃去,正好划着洛怡菲的脖子,痒痒地,十分难受。
中了毒的空桐潋滟,眼睛半睁半闭,长而卷曲地浓黑睫毛,毛嘟嘟地,在眼睑上勾勒出深深浅浅地阴影,愈发显出高挺的鼻子,还有微翘的嘴,现在微微嘟着,嘻嘻地笑个不停。然后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恍惚有一句话在反复地问着,娘,我很乖啦?娘,我是不是不乖啦?
洛怡菲虽然不怕死,却极怕痒,本来这车厢里边的气氛有些诡异,她已然觉察到了,但还是被那只犄角弄得也忍不住,不时地笑两声。
空桐潋滟在笑,笑的声音娇媚柔婉,好像睡熟的小女孩子,让人忍不住很怜爱。
洛怡菲叹口气,喃喃自语:“可怜的空桐,明明是女孩子,干什么冒充男孩子,这样不男不女会被人家嘲笑,我是重任在身,不得已而为之,你有姐妹朋友,又不像我,孤孤单单……”
列云枫和澹台梦相视一笑,只觉洛怡菲说得有趣,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居然会讲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来。
洛怡菲脸一红,知道他们在笑她,不过她也知道他们也没有恶意,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嘲似地一笑:“我们已经见过了,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叫洛怡菲,你们应该知道了,你们叫什么?”
列云枫笑道:“洛兄的名字,小弟早如雷贯耳,久仰多时了,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听说洛兄是澹台先生的得意高足?”
提到玄天宗的澹台玄,洛怡菲立刻神采飞扬,抱拳道:“兄台过誉了,我师父虽然是泰斗宗师,独步武林,可是小弟我实在惭愧,拜入师父门下,也没学到什么师父几成功夫,实在太惭愧了。”
列云枫笑道:“洛兄是新拜入澹台先生门下的吗?我怎么都没听过洛兄的名讳?”
澹台梦也低声笑道:“澹台先生难道改了门风,什么也收起女弟子来了?”
让他们两个一问,洛怡菲立刻有些瞠目结舌,答不出来,想想自己的话,果然漏洞百出,难怪碰到的人对自己所说的身份,没有一个在乎的,原来是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话,一定是以为自己在信口吹牛了。
洛怡菲感觉到又生气又委屈,气呼呼地:“我现在还没有拜到他老人家的门下,可是我一定会拜到师父门下,我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们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变成玄天宗的弟子。”
列云枫笑道:“洛兄何必生气呢,我们只是觉得奇怪,才冒昧问了几句,大约是小弟一向直言快语惯了,不会在背后闲论是非。”
洛怡菲一愣,心中琢磨着列云枫的话,她虽然不是绝顶聪明的那种人,但是在江湖中也漂泊了多年,凭着直觉感到列云枫应该是在帮她,而不是在笑话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列云枫的话,究竟用意何在。
车子忽然停下来,霞露清霜在外边道:“各位请下车,已经到了。”
车帘一挑,大家下得车来,眼前一片耀眼夺目的雪光晶亮,不由得都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此处的光亮,睁眼看时,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幽谷深处,分明是武陵仙源,瑶池胜境,但只见画栋雕梁勾檐角,九曲回廊绕青岚。水榭清波滴翠色,凤阁云影弄花容。那派繁华精致自不必说,都是鬼斧神工之奇,巧夺天工之妙,仿佛就是琼楼玉宇,雪岛晶阁,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些宏伟绮丽的亭台楼阁,所用之料不是砖木,而是剔透的水晶,汉白玉,五彩萤,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流光溢彩,斑斓夺目,奢华之至,虽皇宫尚不及焉。
因为太绮丽精美,好像梦中幻境一样,反而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真实感。
天啊,这是人住的地方?
洛怡菲心中无比诧异,张开的嘴有些合不上了。
别具匠心的雕琢,叹为奇观的精致,那些流溢着炫目光彩的繁华,落在每个人的眼中,尽是不同滋味。可是还会有人悠然生出空旷和寂寞来。
最繁华时也就最凄凉。
看着这片檐角相钩,画栋雕梁的水晶楼阁,列云枫不觉想到了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皇苑深宫,那个连微笑都要笑到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