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楠不语,只固执的挪动着陷入雪窝中的双腿,每走一步身边围着的剑阵便跟着往前挪到,保持着分毫不差的包围阵形,然而剑锋虽厉,却惧怕穆楠的威名,始终不敢刺入半分,如此僵持着保持着伪包围的局面。
一步,一步的近了。
两人不足一仗的距离,穆楠这才停下了。
入夜的风雪格外的凌冽,朔风呼啸,白雪如毛,纷纷飞飞。你若站立不动,那雪只消一瞬,便足以白了发。
穆楠站在剑锋中,待雪花染白了她的发时,待箫昇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待僵持的守卫企图主动出击时她轻轻的张开了嘴。
依旧是伪装的低沉嗓音,微微嘶哑像是哽在喉间吐息不清:“你早就知道我女扮男装。”
不是质问,平调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围在她身边预备起势的守卫猛地收回了内劲,却因穆楠的话面面相觑。
宦官更是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的迷迷糊糊,陷入迷乱。
“是的。”绯色官服的箫大人开口说话,这时众人方才明白这穆将军是于箫大人说话,正在他们纷纷猜测穆将军会不会杀了箫昇以抱泄露之仇,却只瞧见穆楠丝毫没动。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直没有揭发,为的可是今日?于文武百官面前让皇上下令捕我入狱,让我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不知是风力太大又或是穆楠站的有些劳累,她往后倒去又极快的站了起来,再开口时嗓音比之之前低了几度,她似是在死死压抑着什么,“这场景可在你的意料之中?”
箫昇摇头,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张,他解释道:“并非如此,我是知道你的身份,但从未想过以此让你身败名裂……今日实属意外,若非事出突然,我也不会选择如此下作之举。穆楠,你……”他有些语无伦次,越解释穆楠看他的眼神便越冰凉他就越是慌张,冥冥之中感觉像是失去了最为珍贵的东西一样。
要阻止,他本能的朝着人群扑去。
手指还未触碰到穆楠半死发丝便被守卫隔离着,护卫惊得脸色惨白惨白,纷纷道:“箫大人,你万不可过去……你若是伤着分毫圣上定会要我们的命的……”好似穆楠是什么凶狠猛兽一样,尽职尽责的拦着箫昇。
箫昇急得面色都红了,想挣脱守卫,但一个文官再怎么厉害也争不过几个武官的铁壁铜墙,箫昇越发的慌乱,投向穆楠的眼神带着他少有的慌乱不安。
然而当他看见穆楠冰凉而陌生的眼神后,心里越发的慌张,他愣愣的看着她道:“你……你不相信我?”
“相信?”穆楠哑着嗓子反问道,“我何时不曾相信过你,前生今世,哪一次不是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我……不是这样的……”
穆楠有些混乱,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脑海闪现的始终是那缠绵悱恻的□□身躯。
那被掩藏许久的记忆一旦苏醒,就会一直纠缠不休,连半点喘气的余地都吝啬不给。
冰寒的内力四窜着,奔腾着,叫嚣着,想要破体而出却被她生生的压抑着,喉咙一阵一阵涌上来的腥甜被她一次一次压回去。
她眉头深深拧着,好似厌恶却更似痛心疾首:“我连死都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你,便是在活着也造就一个梦,好让自己以为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她踉踉跄跄的朝着刀锋走来,秉持着静动相宜的守卫立马让开了一条道,倒使得穆楠离箫昇更近了。
宽大的袖口中,她伸出手指搭在箫昇的肩上,眉眼的风雪凝成了冰水,让她整个显得脆弱憔悴。
“你可知我当时看见你与那人在一张床上时是什么感受?你可知那颗心分明是因你而碎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弃、我呢?”她凑得极近,浑身都泛着寒气,每个字都带着碎掉了的冰渣,虽冰冷却亦令人心疼。
素白的床单上两个人脖颈交缠,那是比连体的藤蔓更为亲密的存在,她看见那个仰躺着的男人微微侧着脸冲着她笑了,像是再说:我一直都是在骗你,一直都是假的!
“翁”的一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任由着压抑许久的内力喷涌着,张牙舞爪着。你怎么可以欺骗我,怎么可以背叛我?
箫昇听得迷糊,然而直觉感到穆楠说的并不是他。他想说话,嘴张开一条缝却在下一瞬说不出话来。搁在肩上的手指蓦然掐住了脖子,动作快的连一旁的武官都不曾看清。
箫昇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子,却什么也分辨不出,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看清的东西,那是比这漆黑的夜还看不清的存在。她的头发在风中翻腾着,像是无数个野兽一样嚣张而肆意。
呼吸本是最为容易就可以做到,此刻却成了奢侈,箫昇觉得冷极了,他想说话,想告诉穆楠他的本意,可是此刻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忽然明白隔阂在两人之间的不单单是错解,更是心意不通。每一个人都走进了自己的胡同里,听不清也辨不明。
脖子上的手指那么细,那么干净,此刻却想钢铁一样箍在脖颈,让人再也无法呼吸。
一旁围护的兵卫看见突然发作的穆楠,看着被掐的艰难异常的箫昇,心下齐齐一震,举着剑刃便往穆楠这边刺来。
风雪迷眼,剑刃划开了暗夜里飞舞的白雪,在离穆楠三寸处忽的离远了,原是穆楠忽然提着箫昇飞离了众人的包围圈。
能力战北疆蛮夷而不败的将军,必是艺高一筹,又岂会放任刀剑相向而不管不顾。
雪夜里,那抹近乎是苍白的人影定定的站在雪中,她的手不再是放在箫昇的脖子上,而是移到了他的肩上。
自她松手的那一瞬间,箫昇难以自制的拼命咳嗽着,喉咙本是人体脆弱的存在,掐了一瞬也会觉得难受。
被松开禁锢的人,近乎是贪婪的呼吸着夹杂着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