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便成了一尊笑盈盈的菩萨。
母亲卧榻不起后,众多的乡邻、亲戚、我的朋友都来看望
她。她就会立即招呼人家坐着、喝水,嘱咐姐姐给客人做饭,唯
恐怠慢了客人。当我在客厅陪客人时,我就想,我是有母亲的孩
子,我因服侍了母亲而被朋友尊重。母亲,是我生命的本钱,更
是我活人行世的最大面子。作为她的一个已步中年的小儿子,我生命和精神的全部依赖,都是这位在炕头尚可应答我的母亲。母亲是我的天空,是我的靠山。能为卧病在床的母亲喂水喂饭、服药擦背,端屎端尿地服侍,是人世上多么神圣而自豪的事情啊!
然而,母亲终不给我再服侍她的机会了。
面对再也不能叫醒的母亲,我痛责自己为什么不能去再找更好的医生,去更好的医院!为什么不能再请假,服侍她到最后的一刻!为什么,为什么啊?我痛恨自己的卑微和无能,不能为母亲提供雇佣服侍,不能为母亲请医陪护。面对自己母亲的最后时刻,我是多么愚蠢而无力无为啊!
母亲的丧事,因老丧而仪程烦琐,因乡党、亲朋的倾力相助而丧仪完满,因我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的莅临吊唁而庄重、排场。我们兄弟姊妹和家族感恩他们的吊唁,尊老重孝重情。
母亲的丧事完毕后,村里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刚回到家里,连着阴沉了数日的天空,雪花渐落。顷刻之间,村庄、田野已是一派白茫茫天地。村里人都说,母亲走得好,带来了村人久盼一冬的瑞雪。延至母亲头七,节气小寒,四日之内,中雪、大雪绵绵不断,骊山若蜡象奔驰。
这场久盼的雪,是专为悼念母亲而下的吗?
穿着自己十多年前亲手缝制的寿衣,铺盖着薄被褥,瘦骨一身的母亲,又如何度过那个陌生世界里的冬月?
呜呼!新雪笼新坟,母亲可笑慰?莫如还在家,雪门盼儿归。
哀哉!
世间哀伤事,莫过失母亲。
母兮离世兮,脐带永剪断!
痛哉!
炕头尚温热,庭院还依旧。
家什伴遗容,自此少炊烟!
凄乎!
雪天苍苍,母往何处?
雪地茫茫,母将何归?
雪域冥冥,母魂可安?
母亲,我的娘亲!
祈愿来世,容不孝儿再投母怀,消此世未尽全孝之罪孽,不
知可乎?不可知乎!
母亲,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