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檀顿了一下,不知想了些什么,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回王妃,是王爷。”
“哦,那如果我不依呢?”黛玉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回王妃,您如果问云檀的话,云檀会回答——王爷的话很有道理,为您的身子着想,还是依了王爷为好。”云檀波澜不惊的看着黛玉:“但若王妃执意不从,我到底是一个奴婢,并不能左右王妃的想法。”
云檀边说边镇定的看着黛玉:“我只负责传话,并跟着王妃,王妃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好,那我要去找王爷,你一起跟着来吧,”黛玉边说边扶住紫鹃的肩:“我要去问问他,羞辱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紫鹃立即觉察出:黛玉的身子在发抖——姑娘一定是气到极致了。
凤姐此时反省过来,她一把抓住黛玉的胳膊:“林妹妹,要三思而后行啊。”她不能让黛玉就这么走出潇湘馆。凤姐敏锐的意识到:也许黛玉的一番话会将已经走向飘摇的荣国府推向深渊——,她不能让荣国府冒这个险。
于是她竖起两道柳叶吊梢眉,对着云檀厉声道:“哪来的嚼舌小蹄子,有一些规矩没有,且不论王爷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有也不能由你这么传,生怕主子好还是怎么着?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搬弄是非!”说完转头命紫鹃:“还由她在这里站着,将她推出去!”
紫鹃一咬牙:“云承御,请吧。”
云檀面色也变了:“我们家王爷也没有这么说过我!”
“那是你们家王爷不知道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探春也站了起来:“别的我不知道,我们荣国府的丫头,却没一个像你这么着。”
云檀白着脸恨恨推开紫鹃:“不用你们赶,我这就去向王爷复命!”说完一转身快步跑了出去。探春一皱眉:“紫鹃,依我看,这个丫头不简单,为了你们姑娘好,你跟着她,省得她向王爷乱说。”
紫鹃立即点点头,就要跟着往外去——小红一把拉住:“还是我去吧,我原来干过粗拉活,脚程快。”说完一溜烟儿没了影儿。
“好丫头,将来肯定是有造化的,”探春瞧着小红的背影点点头:“凤姐姐,怪不得当时你挑她,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说完又看黛玉:“林姐姐,别放在心上,我看是这个云承御的事,保不准她有别的想法。”凤姐擦一把额头的汗:“三妹妹言之有理,咱们也别慌,就在这里等信儿——,我不信北静王爷会听一个丫头的一面之辞。”
探春扭头又吩咐雪雁:“找两个机灵的小丫头去外面看着些,有动静来回一声儿。”
雪雁应声:“我和五儿去吧。”刚掀起帘子,就听黛玉负气般的声音:“我偏要去外面,谁也不要拦着我。”
雪雁便下意识看向外面:秋风更紧了,竹子随风用力的摇晃着,天也暗了好多,大片大片的乌云正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不知怎么都向潇湘馆这个方向涌了过来。
而此时,水溶却非云檀所说刚离了怡红院,他正在前厅——所有的人都围绕着他,众星捧月一般:饮的是美酒,看的是好戏。他的唇边也一直挂着笑,温润知礼而不失身份,陪他说话的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是贾府特意请来的陪客。
“紫英,圣上出行,此次为何你倒留下?”水溶右手拈着酒盏,左手轻轻在桌上一下一下扣着。贾琏眼尖,瞧见他的动作依稀和三年前扬子江上如出一辙——不过那时他是风流蕴籍的荣公子,如今却是身份尊贵的北静王。
“从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父亲就告诫我 :‘再遇到那小子,若是他独身,倒不用避,若是父子两个都在,则必远避——若我不依,回家就打断我的腿’。”
“冯老大人虽说已告老在家,可对政事研究还是如此透澈,”水溶话语清悦,声音虽低却非刻意不让别人听到,因此贾琏将话都听在肚内。
听清后贾琏暗叫不好:这些朝堂上的纷争,如何这北静王爷倒在宴席上说起来了。难道他就不怕隔墙有耳么?正想着忽见一个举止翩然的俊美少年施施然绕过诸人来到水溶面前,并一恭到地:“王爷,这是戏单子,请您明示,要听哪一出?”
“竟是你,琪官儿?”水溶正持酒浅酌,见到来人明显一愣:“你不是脱籍了么,如何还干这营生?”
“特来恭贺王爷新婚之喜!”
冯紫英大笑:“玉涵,说吧——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政老可不会请你。”
贾琏也瞪大了双眼,上下打量这个名唤蒋玉涵的优伶琪官——,就是因为他,当年二叔差一点儿将宝玉打死在书房。如今竟唐而皇之进了贾府,倒不知是哪个大胆敢领他进来。
却见他一笑,站直身子伸手自怀中摸出一物:“凭的是这个。”
水溶一看,轻轻皱眉:“你竟然仿造我们北静王府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