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储下定决心坦白到现在始料未及的事态,其间只有半个多月。此前在内部的反复斡旋、力求温和的解决,一切努力如今都成了水月镜花。首发在某门户论坛的这张偷拍照片,可谓是一柄利刃,一下子把皇室推到了极为不利的被动境地。若说原来还有可能获得谅解,如今却是当着全天下狠狠掴了苏家一巴掌,他们再有如何激烈的反应都不为过。
退婚是为不信,忤逆尊长之言是为不孝,娶敌酋之女,是为不义。三宗罪在上,足以把皇储压得永世不可翻身。这张照片抖出来,尽管不知背后主使是谁,却是逼着皇储立即给天下一个交待了。
嘉音死死握着话筒,掐的掌心刺痛,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终于她无力地跌坐回沙发里,抬手掩住了眼睛。
7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助理罗杰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时,很意外的看见端王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下桌前练字。房间里漫着墨汁的气味,纵使芬芳却阴郁,恰如窗外连绵的霏霏淫雨。
这种深陷其中却被束缚住、无能为力的滋味,的确不怎么好受……
文学青年罗杰正在暗自感叹,沈斯晔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问:“有消息了?”
“是。”年轻的助理稳了稳心神,低头看着手里简报。“——最新民调显示,有31。23%的民众表示震惊和不满,26。7%的民众表示这种行为不可接受,只有12。88%的人表示可以理解。到目前为止,陛下与皇太后陛下均未明确态度。这里有一份东宫传真过来的信件,请您过目。另外,燕京时间昨天上午十点,祁家发布了一份声明。”
沈斯晔颔首示意他继续。
“大意是如果此事伤害到了他人的感情,祁家对此深表歉意,但令怡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支持她自己做出选择。” 祁家倒抖起来了!罗杰心道,这不明摆着是支持自家女儿去抢么?但投入水池的石块连一丝涟漪都未搅起。罗杰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表现,不免有些担忧。迟疑片刻,终究无声的一叹,微微欠身。
有些事情,并非他能说的。连眼前的年轻雇主尚且被迫缄口沉默,何况自己?
“下官告退。”
门轻轻的关上。橡树叶子在雨中吟唱着哀婉的曲调,连绵秋雨为灰色的古老建筑蒙上轻纱,是海洋气候国家典型的秋昼。
沈斯晔把研好的徽墨放回墨盒,悬肘提笔。需要静下心思考时,他会选择练字。从初入蒙学至今已有二十年,若将洗笔的墨汁收集起来,也足以筑起一座洗砚池了——当然他没有这么无聊的打算。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耳畔似乎又回响起皇储打来的电话。“三弟,我和苏娴的婚约,只怕要取消了。”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她有家人如此,我们必不能为国会批准,所以我想,你大概要做好准备。”
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如果得不到解决,我会考虑辞去皇储职务。”
至若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我本来已经做好坦白和道歉的准备,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
“三弟,这件事的错误皆因我而起,我会承担这些责任,但世人未必会这样以为。他们可能会误会你,但我不会。”
登斯楼也,则由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无心去写“春和景明”,沈斯晔皱着眉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笔掷下。在明如金石的端砚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眼底的一缕讥诮。
由于此事实在尴尬,皇室、苏家和祁家暂时都没有什么明确表态,保持着所谓“惊讶的沉默”。然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越发引得民众好奇爆棚,一时间简直到了凡有井水处、必聊三角恋的程度。沈斯晔晚上开电视看国内新闻,换台时就有一档讲这个的谈话栏目。
“……皇储殿下与祁小姐在燕京大学相识相恋,迫于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