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昏迷当中,曾经喊过你的名字。”
锦书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谢皇后无声地一叹,声音愈发温和:“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不必赶过来了——请听我说,锦书。”打断了女孩子的欲言又止,她站起身,慢慢走到沈斯晔的床边,俯瞰着青年睡梦里因为痛楚而皱起眉毛的脸。“即使这会儿与你说话的是阿晔,他也不会答应的。”
她望向冉冉升起的朝阳,无声一叹。“他……恐怕不会愿意让你掺和到这次的浑水里。”
挂了电话,谢皇后倚在柔软的沙发里,凝望着窗帘在地毯上投下的影子,一时有点出神。心里似悲似喜,却绝非不满意。见她若有所思,杜蘅也不敢打扰她,悄无声息的收拾了茶盏,不一时又轻手轻脚进来:“已经八点了,您要吃早饭么?”
谢皇后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没胃口。”
“总要吃一点。”杜蘅扶着她起身,顺便拎起披肩为她挽上。“早上不吃饭对身体不好,您不老是胃疼么?我看报纸上说还会对心脏——”
“好了好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唠叨。”谢皇后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我吃就是。”
谢皇后走到休息室的时候,姚夫人也在那里,正端着餐盘要出门。一样是一夜未眠,姚夫人的脸色却并不差,一双美目仿佛能漾出水来的煜煜生辉。谢皇后无意与她多言,沉默着走进去在桌边坐下。杜蘅为她盛了碗素粥,谢皇后方喝了一口就听姚夫人含笑问道:“尚源也醒了,您不去瞧瞧他?”
谢皇后淡淡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姚夫人像是被噎了一下。片刻后她似乎不经意地说:“殿下的伤也得好好照顾。听说被那么沉的灯砸中,说不定会伤到脊椎……万一神经受了伤,这下半辈子……”
谢皇后顿时大怒!她死盯住姚夫人,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直盯得姚夫人一颤。然未等怒极的她说话,杜蘅的小脑袋已探进来,一双眸子闪闪亮:“苏夫人和三公子来了”
她话音刚落,苏夫人略带疲倦的声音已经传来:“慕容你小心着些,别把汤洒了。”谢皇后一怔,刚把怒气稍稍敛起了一些,就见堂姐已经推门踏进来。“淑匀,你——”
苏夫人愕然的目光落在了这个房间里的不速之客身上,神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快。姚夫人对皇后没什么敬畏之心,对她姐姐却有些发憷,只得匆匆端了盘子告退离去。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成?”苏夫人皱眉不已,像是要驱散脂粉香气似的连连摇手。她在堂妹对面坐下,不屑地哼了一声。“也亏你脾气好,要是我,直接喊人把她打出去!”
“惠姊,我刚刚差点就破了嗔戒。”谢皇后苦笑一声,“其实我早已经不恨她了,我气的是她遮遮掩掩的说阿晔可能治不好……呵,终究是六根不净。”
“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苏夫人冷笑。“淑匀你信佛,积德行善,我可是不信的。就算是下地狱,我也得拖着该下去的人一起。姚凤凰这是没落到我手里——”苏慕容在这时抱着一个保温饭盒踏进门,苏夫人便止住了话头。“慕容,来。”
苏慕容微微欠身,与谢皇后打了招呼,随即便在她下手边坐下。青年的肩上尚有细碎雪花,在温暖的房间里很快化成水滴。他的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红,眼睛却是惊人的既清且亮:“淑姨,他醒了没有?”
“医生说总得到下午。”谢皇后涩然一笑。“慕容,你长年在榄城,可也要注意安全。”苏慕容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这个父母早逝的孩子一直很是关心。“嘉嘉昨天还说要去找你,怕你过完年就走……你有时间,就去哄哄她罢。”
“——我知道。”苏慕容微笑,“我知道,您放心。”
苏夫人来此就是为了探望受伤的外甥,是以带来了一份据说十分补血的汤。把苏慕容赶走去看沈斯晔的情况,她深深看进堂妹的眼底,有些迟疑地开口:
“今天早上,钟霖打电话来问我你的情况。”
谢皇后无力的笑了笑,显得格外虚弱地倚在椅背里。
“他如今也从国防大臣的位置上退下来了,闲居在家,未必不是……放心不下。”苏夫人隐隐叹息一声,“淑匀,你离婚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只盼着阿晔和嘉嘉能过的顺心如意,别的早就不敢奢求了,我没那个命。”谢皇后牵了牵苍白的唇角,倦然一笑。“再说阿晔上位之后,我怎么好给他添乱?惠姊,我自有打算,你就不必替他说项了。”
苏夫人仔细看了看堂妹惨淡的脸色,终于微微叹了口气。“……也罢。”
相对无言了一时,苏慕容推门进来,这才打破了房间里窒息似的沉默。谢皇后自失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慕容,去把补血汤盛出一半来。”
“你……”苏夫人皱起眉来,“要去给他送去?我这汤是给阿晔喝的。”
谢皇后淡淡道:“那总归是阿晔的父亲。我为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天。”
苏夫人自然深知其中利害,只得沉默不语。谢皇后端起汤碗,苏慕容立即上前来接下:“我帮您送过去罢。”青年的一双眸子清亮安宁,透着令人心安的从容。谢皇后微微笑道:“多谢了。”
“跟我您还客气什么。”苏慕容含笑道。“我刚去看了看,他没事,顶多中午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