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你可有此感觉?”姬问风对嫣然的评价不置可否,转头笑容可掬的盯着叶台,“叶先生认为呢?”
“叶台不才,将世间勇武之人分四等,前三者是:血勇之人、气勇之人、骨勇之人。”叶台缓缓坐在琴几不远处,侃侃而谈,“血勇之人怒而面赤,气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这三种人,只从表面便能分辨出,不足为奇。”
“是吗?血勇!气勇!骨勇!”姬问风颇感兴趣的重复,“不是四等吗?还有一等呢?”
“还有一等是神勇之人,”叶台轻轻的击打着自己的大腿,显得有些向往,“神勇之之人怒而色不变。正是这四等人中的极品,血勇之人只可于市井之中打架殴斗,乃市井流氓;气勇之人可从军杀敌,乃马前小卒;骨勇之人已是极可贵,能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但是如侯青云这般,将于阵前,谈生论死而色不变,是为神勇。”
“先生说得是,”姬问风起身,来回踱步,“燕启眼中风云滚动,举止果敢,目光决毅,假以时日,也是一员难得的武将,不过他为人刚愎,喜怒形于色,难成大器。”
喝完一盅酒,侯青云似乎已经恢复成正常的花花公子的模样,笑嘻嘻的看着一面严肃的燕启,“燕侯,何事如此心烦意乱?”
“侯王爷,”燕启猛然一击案几,“你在战场中,对那姬问风……”
“如何?”侯青云面上的笑容敛了,胖胖的脸如同冰封,“燕侯有何不满吗?”
“简直是摇尾乞怜!”
看着侯青云和燕启眼中的神情,赵家两兄弟都大惊失色,莫非大战在即,这两国的援军却先于漠阳城内火并?正等出言劝解,侯青云仰天一笑,“燕侯,此言差矣,想龙皇何等的英雄,青云心慕久矣,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不凡,不由心生感慨,多说了两句,燕侯何需挂怀?明日一战,自当一决胜负……”
“一决胜负?”燕启冷然道:“侯王爷何不说一决生死?”
“燕侯视死如归,青云佩服,”侯青云敛襟作礼,“不过青云一向觉得死可以轻于鸿毛,也可以重于泰山,权衡利弊,何者生?何者死?理应慎重。”
慎重吗?郑重京看了看郑重湘,他的目光也正投射过来,两人相视苦笑,心里却觉得侯青云所说正是,那种表面轻谈生死的,也许怕死怕到了骨子里,如侯青云一般,也许才是真正轻漫生死。
“侯王爷说燕启怕死?”燕启怒而须发皆张,“侯王爷……”
“燕侯请勿动怒,”侯青云满面漫笑的起身,团团作了个揖,“燕侯勇武过人,青云自是敬佩,不过此时大战在即,还望燕侯平心静气,一切留待明日与龙皇一较高下。”
“哼,”燕启并不用言,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侯青云转过身,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赵将军,青云有一言相告,有的时候,千万不要逞匹夫之勇。”
第一卷:残阳如血 第十章 第七节 惺惺相惜
整夜辗转难眠,不到寅时便到城楼驻防,城下的大营灯火通明,显然姬问风也是整夜不眠,漠阳城有名的易守难攻,若非安楚前任的守将是个蠢才,南漠如何轻易便破城而入,现在姬问风要夺回漠阳,定不会如南漠那般轻易,今日晨间,除了替赢嫣然执马缰的那个龙鳞,其余均是安楚的溃军,姬问风定不会出动龙鳞黑甲,他只靠安楚原来的军队,胜数甚微,只不知他从中做了什么样的安排?
盘膝而坐,却听身后微动,转过头,是郑重京,他顶盔贯甲,神情肃穆,定然没有片刻安枕,伸手取下腰间的酒壶,扔了过去,“赵将军,这是韩坤国有名的千日醉,喝了清醒清醒吧!”
接过酒壶却没有打开,郑重京慢慢坐下,与侯青云并肩张下张望,“王爷,您觉得此战咱们胜数如何?”
“零,”侯青云淡然一笑,星光下,他的笑容显得那么的苦涩,“我没有一成胜算,一路上,我昼夜皆程,心中想的,都是与龙皇会面那一刹那我会说什么,所有的种种我都预想过了,却没有想到会是今日这种状况,有的人,甚至只需短短片语只言,你就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唯一的能说的只是,我庆幸自己的对手是姬问风,而非旁人。”
“王爷莫非仍在为燕……,燕侯爷而挂怀。”郑重京大口饮下半壶酒,将酒壶递给侯青云,“好酒,王爷乃风雅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侯青云淡然一笑,挣扎着起身,“郑将军,你知道青云此生的夙愿是什么吗?是游历这大好的河山,此次出战,虽然行程匆匆,但青云能够饱览三国的风光,足偿平生心愿。”
看着侯青云站在垛口间肥胖的身影,突然觉得不祥,难道侯青云心中早已有了预感,此战定然埋骨漠阳?不然,他的言谈间为何如此消极?
“郑将军,长夜漫漫,你我不如对子一局,以娱长夜?”侯青云突然转过身,满面笑容灿烂,全无半点心事一般,“青云对棋道一向沉迷,不过一向不得其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此刻无聊,不如郑将军陪青云消遣消遣。”
摆好棋盘,茶香阵阵,两人暂将大战抛之脑后,将全副心思放在棋盘之上,不知不觉间,旭日初升,城下炮响,两人一同掷棋起身,还未走到垛口,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燕启转眼到了近前,一见棋盘,满面不悦,却不开言,独自走到垛口边,面上神情变幻不定,“侯王爷,你们昨夜一直在此处驻防?”
看着城墙外突然树起的高台,侯青云和郑重京无言以对,那几座高台的高度已经与城墙相若,高台都以粗木搭建而成,预想到火攻,每一层都覆盖了无数浸了水的草席,而且还有不计其数的健壮士兵在向上面浇水。
更可怕的是那几座高台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士,却不见姬问风的人影,正待细细察看,郑重京颤抖的伸出手臂,“姬问风……”
姬问风仍然身着白衣,他盘膝坐在昨日下战书的地方,膝上放着琴,许是看见了城墙上的人,他点头示意,然后高高的抬起手,再缓缓落下,指间微动,清脆的琴音滑破了清晨的寂静,眨眼之间,高台已经近在咫尺,高台上的军士执着长矛,将站在城楼垛口处的士兵挑在空中,然后远远的扔了出去,令那些后排的士兵心惊胆颤。
“不要慌,”就在城楼上乱成一团时,侯青云抽出腰间的长剑,斩杀了第一个想要爬上城墙的安楚士兵,振臂而呼,“弓箭手下,换长刀队,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踏上城墙。”
呼喊过后,城楼上的人果然镇定不少,不论国家,众人慌乱的换好了位置,手持长刀的军士开始胡乱挥舞,将安楚的军士逼退,就在局势渐渐得到控制的时候,城墙下传来裂帛一般的琴音,如同燃烧的野火,初时只是星星之火,渐渐变成燎原之势。
也许是受了琴音的蛊惑,安楚的军士攻击得越加凶狠,站在城墙边的守城军士发疯一样的挥舞着长刀,将进攻一次一次的逼退,混乱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一支红羽的箭,燃烧着火焰直奔站在城楼上指挥的侯青云,站在一旁的郑重湘伸手将侯青云拉到城墙下,那支箭正中一个军士,箭火迸裂开来,内里的硫磺四下散开,沾到四周士兵的身上,碰到火之后,那些士兵转眼就烧成一个火球,惨烈的叫着,四周的士兵想救他们,但那些正在燃烧的人身上的火立刻就蔓延到四周的士兵身上,转眼城墙上就燃成一片火海。
待侯青云站起身子,满目都是安楚士兵燃烧着火焰的军服,而且还有更多的士兵从高台上跳下进城墙,伸长脖颈,更多的安楚士兵正攀爬在高台的粗木间,准备通过高台进入城内,郑重湘拉着侯青云,“王爷,先退下城墙吧!”
“城墙失守了,城里也保不住,快去城门那里……”
跑到城下,安楚火红的战衣已经混迹在守卫当中,眼看就要攻到城门,还好,还来得及,侯青云正要张口大呼令人保住城门,却见城门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打开了,一时间,城内所有的战斗都停止了,众人不解其惑的盯着城门,盯着打开的城门中间那一条灿烂的阳光,而姬问风抱着琴,执着赢嫣然的手,满面笑意的走了进来,面上那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