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姜氏一族从过去的不名一文到现在的亳县第一大族,光靠那些俸禄是不够的,这得动脑筋想办法,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钱。
所以,纵容手下、子弟欺凌百姓,这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因为别人都是这么干的,不然的话,谁还当这个官啊?
但是现在,总统先生却指着姜老锅的鼻子说:你这样干不对,我很不满!
姜桂题愣住了,他想起了师爷、幕僚们常挂在嘴上的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从古至今,这都是官场上的做人准则。
这话讲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你捞了好处,也得让手下捞些好处,不然,谁还跟你混?
古代的草莽英雄之所以能够横行一方,甚至是坐天下、当皇帝,依靠的就是一帮上下同欲的手下,没有好处,谁给你卖命?
所以,姜桂题愣住了,他没想到,赵北竟然真的打算卸磨杀驴了。
看起来,这次党务会议至少对他姜某人来讲,就是一场鸿门宴,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姜老帅如何应对了。
但是姜桂题却是一个粗人,平时就靠幕僚、师爷指点,现在,他的身边除了一个吴振汉之外,就没有别人可以给他出谋划策了。
可是,吴振汉以前是共和军副总司令,现在是西南巡阅使,他是民国大总统赵北的第一副手,他能为姜桂题出谋划策么?
姜桂题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落进了一个陷阱,他根本就不应该急着到总统府里的,而当初劝他一起到总统府的人却正是这个吴振汉。
姜桂题与吴振汉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是赵北的嫡系将领,他是杂牌。
第477章 削藩
虽然总统只是旁敲侧击,没有明说要拿问姜桂题,但是只要不是个傻子就明白,如果总统真的不打算利用这份“黑材料”做文章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指责毅军的军纪败坏,更不会把姜桂题的那位大公子形容为“手段无耻,人格卑劣”。
所以,总统肯定是要借题发挥,要收拾姜老帅了,姜桂题非常的担心,拿着那份“黑材料”,沉默良久。
“光景……光景。这个……这个……姜老扁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我的义子。”
憋了半天,姜桂题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开脱的借口,只是却并不高明。
见姜桂题也喊“姜老扁”,而没喊大名,赵北知道,这是姜桂题方寸已乱的证明,既然刚才的那一棒子下去,已将对方打懵,那么现在,或许可以再递过去一颗糖果了,哄哄这位方寸已乱的姜老帅。
“姜老扁是姜都督的义子,这一点,这份黑材料上也说得明白。不过姜都督尽可放心,对于你,我还是器重的,也是信任的,上次的南北大战,姜都督能够保持中立,这本身就已证明你是有革命性的么,你没有跟着袁世凯走,而是选择了归顺联合阵线,就凭这个理由,中枢也是可以信任你的。所以,姜都督尽管放心,我是不会在这件事上穷追猛打的,只要姜氏子弟从现在起收敛起来,那么,我可以放他们一马,而且这些黑材料也不会被报界知晓,这一点,姜都督可以放心。”
说到这里,见姜桂题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赵北淡淡一笑,然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不过么,姜都督,这份黑材料不是别人送过来的,而是安徽省议院的几名议员送到中枢的,至于他们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如果中枢对此事没有任何交代的话,那帮议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希望姜都督能够主动一些,向省议院的议员们有个交代,或者换句话说,要向议员们主动示好。”
姜桂题再没有文化,这总统的话也是听得明白的,何况,此次进京之前,他就已拿定了主意,于是便立即表了态。
“总统放心,我回头就辞去安徽都督,改任安徽督军。”
见姜桂题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北心中冷笑,脸上的淡淡微笑立即消退,正色说道:“姜都督,安徽议院的那些议员们的意思是,他们不仅不想要都督,也不想要督军!所以,他们建议你,不仅要辞去安徽都督,也要辞去一切军职!”
“什么?”
姜桂题长身而起,坐在一旁的吴振汉也急忙跟着站起,生怕这位身材高大的毅军老将暴起伤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姜都督真敢碰一下总统的话,那么他也别想活着离开总统府了,实际上,就在这间会客室的旁边那间会议室里,正藏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只要秦四虎一声令下,他们可以立即将姜桂题绑出去。
没错,这就是鸿门宴,只不过,这请客的人并不是古代那位妇人之仁的西楚霸王,这是一位杀伐果决的军事强人,对他来讲,诸侯都不是好东西,只有死了的诸侯才是好东西。
这就是“削藩”,这就是中枢加强权力的重要一步。
现在不是过去了,过去还有诸多牵绊,但是现在,随着“广东事变”的平息,中枢和总统的权威得到了进一步加强,赵北决定加快削藩进度,争取早日完成国家的实质性统一,而姜桂题就是这场削藩行动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赵北甚至连取代姜桂题的人选都选好了,就是坐在姜老帅身边的吴振汉,一旦姜桂题除去,那么吴振汉就将以“西南巡阅使”的身份前往安徽整顿姜系势力,而且,如果对方胆敢反抗,那么,不仅徐州镇守使赵倜会率部加入对“叛乱集团”的征讨战争,就连那位“东南巡阅使”孟恩远和“江西督军”阎锡山也将接到中枢号令,讨伐叛逆。
这场削藩行动,中枢是胸有成竹,就看姜桂题怎么选择了,是兵权换身家性命,还是身死族灭,只在这位姜老帅一念之间。
在那一念之间,姜桂题动了无数心思,他虽是个粗人,但是前清官场里混了几十年,这眼光还是有一些的,他明白,现在他确实是砧板上的鱼肉,反抗,会死得很惨,不反抗,那么,这以后的姜氏一族就不能指望他来保护了。
“姜某官场打滚多年,得罪的仇家不少,若是弃了兵权,只怕转眼就被人灭族。”姜桂题试探着说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你兵权虽去,但仍是联合阵线一员,我也会督促党员代表大会,选举你为‘庶务委员’,并敦促国会聘请你为国会高级参议,如此一来,你就与国会议员一样,享有司法之豁免权,有法律和中枢保护你,至于你的族人,现在共和了,讲究一个‘法治’,只要他们遵守法律,就受法律之保护,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现在讲究一个民意,安徽民意就是‘军民分治’,就是取消都督、督军,咱们革命党人,自然应服从民意,顺应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