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无目的地走著,她跟在他身后不敢惊扰他,养心殿就这么点大,她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去?
忽然,他仰头望天,似乎在确认方位,突然,他跪了下来,重重叩下头去,久久久久才抬起头来。
“阿玛……”
绛彩听见他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喊,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跪著膝行到他身前,伸出双臂抱住他。
“韫恬。”她不自禁地哭喊出声。
他微微一震,眼中掠过一丝惊颤与错愕,他捧起她泪痕斑斑的脸,怔怔地凝望著她。
“韫恬,你不要太伤心……”她低泣著。
他努力隐忍的悲痛在她的一句轻唤下决堤,他紧紧抱住她娇小柔弱的身子,脸颊贴著她的泪颜。
“以后想见我的阿玛,只能在梦中了。”他低哑地说著,奔腾的泪意被他压抑在眼底。
“那你要常常梦见他,那样便能常常看见他,也许在梦里,你的阿玛会慈祥地唤你的乳名,也会伸手抱一抱你了。”她泪光盈盈地安慰著他。
韫恬怔仲地看著她。
“你很会安慰人。”他渐渐转凄苦成笑。
“那是因为我也曾经有过切身的悲痛。”她幽幽然地一笑。
“再喊我一次。”他俯首抵住她的前额,想再听一次她动人的呼唤。
“韫恬。”她全然顺从。
“再一次。”
“韫恬。”
突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森幽的冷笑。
“韫恬是你这个奴才能叫的吗?是谁给你熊心豹子胆了!”
两人同时一惊,回头看去,竟是皇太后!
韫恬的反应更快一步,迅即站起身转过去,敛下哀伤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屈膝请安。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他心里惊疑地暗忖,陪在皇太后身边的除了荣公公以外,居然还有颖贵妃和忻贵妃,她们无声无息地走这一赵,必然是有备而来的,偏偏就这么巧,让她逮到了绛彩“犯上”的罪证。
皇太后脸若冰霜,眼里寒光直逼视著绛彩,绛彩跪著不敢动,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钻进她的骨髓里,仿佛瞬间落入了千年冰窖。
“你也甭给我请什么安了,你说说看,你有几日没到慈宁宫去看看我安好不安好?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皇额娘吗?听下边的人说你带著这贱丫头在养心殿里鬼混了几日,我一开始还不肯信,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假。”她咬牙切齿地怒骂,一双眼睛死盯著背叛她的绛彩,恨不得立刻剥了她的皮。
最令韫恬诧异的是颖贵妃和忻贵妃的目光,她们分站在皇太后身旁,高高睥睨著跪伏在地的绛彩,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看来他栽植在后宫的六朵花已然连成一气,将绛彩视为唯一的敌人了。
“儿臣……太喜欢绛彩了,所以确实荒唐了好几日,请皇额娘恕罪。”他悄悄把右手藏到身后,暗暗盘算著该如何保住绛彩没事。
颖贵妃和忻贵妃一听见韫恬的话,眸中更是妒意难忍。
“我真不知道这个狐媚妖精是怎样迷惑你的?”皇太后怒斥,一双眼睛喷著怒火。“你竟然可以为她坏了祖宗礼法,让你堂堂天子跪著,让她直呼你的御讳,让你忘记该日日向皇额娘请安,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绛彩两眼直视地面,惊恐地瑟缩肩头,牙齿不停地格格打颤,她心里很清楚,皇太后随便抓一条罪就能处死她。
“绛彩一切都是听命于儿臣,与她无干,儿臣愿领皇额娘罪责。”韫恬木著脸,他此刻心烦意乱极了,除了一迳将罪行揽在自己身上,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保绛彩没事。
“你这么做就是要保她喽!”皇太后冷眸眯起,寒声低笑。“这样一个教唆皇上犯上逆伦的狐媚妖精,我岂能再将她留在皇上身边。”
“绛彩并没有敦唆儿臣犯上逆伦……”韫恬的表情一片冷然。
“还敢说没有!”皇太后一声暗哼。“你方才到哪里去了?不是上怡王府去给恰亲王送终吗?你这么做可有把我这个皇额娘放在你眼里?你如今是谁的儿子?你亲临怡王府给怡亲王送终,是在告诉天下臣民百姓,怡亲王才是大清的太上皇帝吗?你倒是说清楚!”
韫恬万般无奈地闭了闭眼,他在奔赴怡王府见生父最后一面时,就已经知道这是犯讳的事了,但是他不后悔,父亲是握住他的手以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儿臣只想尽人子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