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此时见蓉九娘发怒,转又浅笑吟道:“脂粉阵里剑气寒,玉楼小鼓惊长天。九娘一舞动四方,天仙何似在人间。”他口中把蓉九娘捧成了天上的仙子,心里却暗自好笑。
蓉九娘虽是上一年度选出的花魁,但“醉红楼”的晴儿新近出现在长安城中,迅速便名声鹊起。尤其是晴儿善为软舞,腰肢活如蛇蝎,引得长安城中的男子们蜂拥而至,当是蓉九娘今年夺取花魁的劲敌。蓉九娘听萧云讨好之言,心中怒火稍平,问道:“这个晴儿很漂亮么?你何时与她相识的?”
萧云答非所问,道:“等下你便可以见到她了。”蓉九娘闻言怒火再次升起,厉声问道:“你竟将她约来此处了么?”萧云笑着不答,只顾举杯痛饮。
二人正说话时,门外进来两名艳装女子。其中那名中年美妇眼似秋水,足戴舞铃,正是酒楼的老板娘雅莎;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女子与萧云差不多年纪,模样儿长得分外艳丽,有着几分*之气,头发黑中带栗,却是一名胡族与汉人所生的混血儿。
萧云对蓉九娘努嘴道:“这便是晴儿了。”蓉九娘闻言转头,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雅莎姐姐”,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进来的晴儿。但见面前女子身材高挑丰满,却又不失中原女子的娇态,确是能吸引男人眼光的*。
雅莎眼见一脸怒容的蓉九娘,当即便猜着了几分,走过去用手轻拍一下萧云的脑袋,笑着说道:“小云儿,又惹九娘生气了么?”蓉九娘在旁也不接茬,默然盯着晴儿打量。
萧云嘿嘿一笑,端起酒杯递到雅莎嘴边道:“上次咱姐弟还未分出胜负,我看今日再比上一比如何?”
雅莎轻啐了一口,笑骂道:“你也不知在酒桌上做了我多少次的手下败将,还敢口出狂言?叫你帮我徒弟拉些人气,你却偏去惹九娘生气……,来呀,今日便喝死了你!”
蓉九娘闻言问道:“雅莎姐姐,谁是你徒弟?”雅莎推开萧云递来的酒杯,指着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晴儿说道:“这便是了。”
蓉九娘一愣,转头又问萧云道:“原来如此,你答应我的事还作数么?”萧云笑着点头道:“自然作数。”蓉九娘逼视着萧云双目,微微颌首,忽然站起身来向雅莎道别而去。
雅莎看着夺门而出的蓉九娘背影消失门外,转头逼问萧云道:“你答应九娘了么,那置玉儿于何处?她可是兰陵儿时最好的朋友!”
萧云诡秘的一笑,道:“自然不敢不听姐姐的话,玉儿公主的绣旗自会插在小弟马上,谁定了一骑不能插两面旗?”雅莎口中的玉儿正是楼兰国国王的公主,当年成无心给车师国王子宁怀远出了一计,要他联合楼兰等沙漠小国伏击吐蕃使者。结果宁怀远思考再三,转而投向了吐蕃人,利用成无心赠给的令牌取信了楼兰国国王,与吐蕃人一起灭掉了楼兰国。
楼兰国破之后,玉儿公主被奴隶贩子抓住,转手卖了几回,最终被卖到了长安城的玉楼里来,这才巧遇雅莎。不过此时玉儿已是官妓的身份,等闲人等也无法为她赎身。
雅莎念着旧情,为玉儿谋划了一番,若她能夺得花魁,自然会引来众多的达官显贵注目,如此才能有机会遇到能令她脱离风尘之所的贵人。
萧云虽然受长安城中的靡靡之风影响颇深,但蓉九娘却是被他真正当作朋友的玉楼女子,雅莎开口要他为玉儿夺取花魁插上绣旗,倒真还令他颇为踌躇了一番。不过当雅莎说出玉儿乃是成兰陵儿时好友之后,他便打定主意,两个女子的绣旗都要插上,至于谁能夺得今年的花魁,那便各凭自己的本事了。
雅莎闻言先是一愣,转而意味深长的说道:“都这么多年了,兰儿却音讯全无,也不知她是否还活着!”萧云收起脸上笑意,安慰雅莎道:“公主小姑娘定会安然无恙的,那日你我都只是被人打晕,她那么乖巧,旁人更是不忍心对她不利。”他一说起成兰陵来,习惯性的称之为“公主小姑娘”。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玉儿忽然接口说道:“西域前几年乱成一团,也许兰妹子也和我一样境遇吧?”
三人说起往事俱都一阵伤感,萧云闻言似乎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问道:“西域么?是了,公主小姑娘自小在楼兰长大,若她平安无事,自然要回去家乡!”
雅莎和玉儿闻言同时说道:“家乡?可楼兰早就荒无人烟了……”。雅莎接着又道:“若是兰儿平安无事,怎的不来长安看我?”
萧云多年来一直想不明白的疑问再次浮现心头,又问道:“雅莎,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雅莎脸色发白,诺诺自言道:“我……我不知道,告诉过你不要再来问我……”,边说边退到门口,转身回房而去。
萧云眼中光芒闪动,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蓝天,他在长安城中住得久了,竟许久都没曾留意过,原来天空是这般的广阔、幽远……。
这日过后他时常对墙发呆,不知在心中琢磨什么,就连狐朋狗友们邀他去玉楼喝花酒,也全然没了兴趣。“击鞠”开赛在即,他却不习马术技法,反而每日里反复锤炼剑术。阿儒瞧在眼中,奇在心里,不知这犟小子为何忽然转了性子。
不过萧云骑术之精已非寻常骑兵可比,“击鞠”比赛毫无悬念,又是长安县夺了彩头。背插两旗的萧云更是被好事者演绎成了“*檀郎戏双娇”的酒后谈资。
几日后花魁大赛更将长安城推至迷醉的高潮。平康坊中搭建起一处广台,入夜时分点亮千支臂烛,犹如星辉点点广洒人间。各家楼子里挂出形制各异的灯笼招人眼球,以期比赛开始时能为头牌姑娘争取人气。
好事者早已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萧云也与一帮游手好闲的朋友挤占了最前列的位置。观者人人手里拿个小鼓,瞧见支持的姑娘便拼命敲响以增声势,确定胜负也以此为主要考量。
花魁赛点分为四步,样貌、服饰打扮、唱诗曲与舞蹈。总共十三名各家楼里的头牌姑娘上台较技,第一轮下来去除六名,晴儿与蓉九娘顺利斩关。第二轮服饰打扮,各家楼里的姑娘精心准备,奇招迭出,晴儿身着楼兰风情出现,蓉九娘却是一身羽衣丝袍的女道士装扮,两人风情各异,却都艳惊四座,自然顺利过关,与另两位佳丽携手进入第三轮。
第三轮上晴儿忽出怪招,一袭素白丝裙,粉黛略施,唱了一曲哀怨凄切的楼兰语歌谣,观者虽不懂词意,却被哀伤的曲调深为感伤,纷纷敲响手中小鼓,进入最后一轮已成定数。余下三人轮番上台争夺进入下一轮的剩余一个名额,蓉九娘排在最后上场,前面两名姑娘各自选了一首乐府,唱词韵味各有所长,支持者也不在少数。
观者心知蓉九娘乃是上一年度的花魁,眼前形式似乎对她不利,均在猜测她将如何应对。却见她丝袍襆头作成男子打扮,怀抱瑶琴走到台边席地坐下,望着挤在前面的萧云道:“我这曲只是唱给你听。”
这一来好事者大肆起哄叫闹,还未开唱,人气已然急升,但听她轻拨琴弦,沉声唱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却是一曲“凤求凰”,琴声古朴,唱词低昂,尤其是她神情迷醉,星眸顾盼,端的教人感同身受,似乎任谁是她那位心上的男子,都会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今年的花魁归属,便在晴儿与蓉九娘之间展开。
晴儿跟着雅莎苦练多日,舞技大为精进,抬手扭腰间若行云流水,神情妩媚引人,配合上她那略显*的容貌,看得观众心醉神迷,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待到舞毕,观者莫不拼命击鼓助威。
萧云暗在心头一叹,眼见如此情形,蓉九娘只怕要丢了花魁的称号。也有蓉九娘的支持者大力叫喊,为她鼓劲。却见她一袭仕女盛妆,手持长剑登台亮相。萧云暗在心头奇怪,她这身打扮与手中长剑似乎并不协调,不知她将作何舞蹈?
蓉九娘面露浅笑,轻挥玉臂软软的舞了几个架势,忽然剑招一变,灵奇诡异的舞动起来,森森剑光照映娇颜,广袖如蝶飞舞,令人感到一番柔中带刚的韵味。忽见她腾身翻动,犹如蜻蜓点水般来回几个突刺,身法迅捷无比,这哪里还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