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内的血块似乎压迫了他的神经,连抬手也困难。他只能望住她,嘴唇嗡动,声如鼓气,几不可闻。
他似在问她:
如果我能从开始便能明白,专心待你一人,你可会爱我?
刹那泪涌。
泪珠从她眼里落下,坠在他面颊上,冰冷着滚烫。
她以手擦拭他濡湿的面庞,细细拂过那双眉眼,含泪扬起唇角:“是的,陛下,我会爱你,我会忘记一切来爱你……”她拥住他,贴面在他颊侧,软语时,手中针狠狠刺入他百会穴。
她感觉到他猛得一阵战栗,却见他脸上显出奇异的笑容来。他望住她笑了,一瞬间的纯真烂漫,仿佛终归本初,看见了元始时最美的花朵。他缓缓闭了眼,双眉满足地舒展开来,终于凝止。
猝不及防的刺痛,她将那渐渐开始冰冷的身子拥在最贴心的位置,潸然不止,却无半点声响……
嘉佑元年仲春,帝崩于还都途中,太子承继位,尊养母为皇太后。以新君尚年幼,请太后垂帘,任左右仆射、中书令、御史大夫及吴王宏为辅政之臣,建内阁,摄理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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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〇 华夏王
众臣与李晗议定庙号为仁宗,谥大明圣睿皇帝。
这样的说法,叫墨鸾每每忆起李晗那压抑至极的癫狂时,都冷笑得要流出泪来。
圣睿皇帝崩逝不久,太皇太后便也薨没了,就在阿恕周岁将至的时候。
消息传来时,墨鸾正看着宫人给阿恕试量周岁礼时的新衣,忽然便痛得眼前一黑,跌撞在屏风上。
“太后!”
“太后殿下恕罪!”
宫人们以为折衣的银针刺伤了她,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见,俯身请罪的有之,拥上前来查看的有之。
她撑着屏风,眼前仿佛有黑雾弥涨弥消,渐缓过来,看着这些连连将她呼作“太后”的宫人,忽然想笑,两颊酸麻,眼眶湿热。
阿婆终于也走了。而她如今,竟也成了太后……
侍官们询问何时将太皇太后遗体迎还发丧。
她怔了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气,阖目叹息:“我要亲自去迎。”
她领着新承帝位的小皇帝前往德恩寺。这幽秘的皇家寺院此刻竟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黑洞,万籁俱寂,她的阿婆盘膝端坐在禅房蒲团上,手中的象牙念珠仍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寺中女尼说道,太皇太后遗愿:不举丧礼,不入皇陵,将尸身火化成灰,从德恩寺的佛塔顶端洒在空中,随风散去便是了。
墨鸾呆呆地看着她的外祖母。十年不相见,阿婆仿佛变了太多,却又分明还是原来那般模样,叫她哀恸难名。
她亲手替阿婆最后一次梳理头发,一下一下慢慢地梳,仿佛害怕梳完了便再不能相见。
当那张脸在烨烨火光里融化般逝去时,她终于忍不住闷声痛哭,随侍宫人上前来扶她,她执拗地不许人近身,忽然又大声喊人去拿剪刀,剪下自己一段青丝,投入火中。
她是一个不孝的女儿,也是一个不孝的外孙女。子欲养而亲不待,太多的无法弥补只能终身抱憾,唯有以此减轻些许愧疚,乞求一丝奢侈的心安。
抛撒骨灰时,她将一捧粉末托在李承掌心,轻声叹息:“陛下,这是你的曾祖母。你也送她老人家一程。”
十二岁的小皇帝认真地看着掌心苍白的虚无,轻声的问:“太后,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她的手猛顿了一下,缓缓将眼望住那个孩子,终于,唯有苦笑:“因为……你那时候,还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