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同走出饭店。卡尔梅科夫和利斯特尼茨基落在后面,他们拐进头一条胡同,半个小时后,走出了城市的繁华地带,小心地四下张望着,边走边低声谈。
“我们第三军团是罗马尼亚战线的预备队,”卡尔梅科夫兴奋地说道。“一个半星期以前我接到团长的命令,叫我把连队交出去,和立博夫中尉一同到师部去听候差遣。好极啦。我把连队交出去。我们来到师部。作战处的M 上校,——你认识他,——秘密地告诉我,叫我立即到克雷莫夫将军那里去。我和丘博夫二同去军团司令部报到。克雷莫夫接见了我,因为他已经知道给他派来的军官是什么样的人,就于脆说出了下面这段话:”现政府当权的都是些有意把国家引向灭亡的人,——必须撤换政府的上层分子,甚至可能要实行军事独裁,取代临时政府。“他还说科尔尼洛夫是最有可能的候选人,后来就叫我到彼得格勒来,听候军官联合会总部分配任务。现在这儿已经集合了几百个可靠的军官。你明白,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吗?
军官联合会总部正与我们哥萨克军人联合会共同工作,在一些铁路枢纽站上和各师组织突击营。一切在不久将来可以使用的……“
“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是怎么想的!”
“真没想到!您就生活在这里,竟没有弄清首都的局势?毫无疑问,要来一次政变,科尔尼洛夫将执掌大权。要知道,军队是坚决拥护他的。我们那儿的人都这样看: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科尔尼洛夫和布尔什维克。克伦斯基夹在这两块磨石中间,——不是这股力量,就是那股力量将把他碾得粉碎。让他先在阿莉萨的床上睡几天吧。他是个短命的皇帝。”卡尔梅科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玩弄着马刀穗子,说道:“其实,我们不过是棋盘上的小卒,而小卒是不可能知道棋手往哪儿摆他们的……譬如说,我就不能全面了解大本营进行的一切活动。我只知道,在将军们之间——科尔尼洛夫、鲁科姆斯基、罗曼诺夫斯基、克雷莫夫、邓尼金、卡列金、埃尔埃利及其他诸位将军之间——有某种秘密联系和约定……”
“但是军队……所有的军队都拥护科尔尼洛夫吗?”利斯特尼茨基越走越快,追问道。
“步兵当然是不肯的。我们要带领他们。”
“你可知道,克伦斯基在左派的压力下想要撤换掉最高统帅吗?”
“这他不敢!第二天就会叫他作阶下囚。军官联合会总部已经毫不含糊地把他们对这个问题的观点通知了他。”
“昨天哥萨克军人联合会派了几个代表上他那儿去,”利斯特尼茨基笑着说。
“他们声明,哥萨克绝不允许撤换科尔尼洛夫的任何企图。你知道吗?他回答说:”这是诽谤。临时政府根本也不想做诸如此类的蠢事。“他一面在安抚社会人士,一面却又像窑姐儿一样,向工兵代表苏维埃执行委员会频送秋波。”
卡尔梅科夫一面走着,一面掏出来一本军官用的野战笔记本,高声朗诵道:“”俄罗斯军队的最高统帅,社会活动家会议向您致敬。会议声明,任何妄图损害您在军队和俄罗斯威望的行为,都被视为犯罪行为,会议完全支持军官、荣获乔治十字章的英雄和哥萨克们的意见。际此面临严重考验的关头,俄罗斯全体正直人士对阁下寄予无限的希望和信赖。愿上帝在您重建强大的军队和拯救俄罗斯的伟业中帮助您!罗坚科。“这大概很明白了吧?撤换科尔尼洛夫根本是不可能的……是的,顺便说说,你见到昨天他进京的场面吗?”
“我昨天夜里才从皇庄回来。”
卡尔梅科夫笑了,露出了一排齐齐的牙齿和健康的粉红色牙床。狭细的眼睛眯缝起来,眼角上皱起了一片难看的蜘蛛网般的细纹。
“真够威风气派啦!卫队——是整整一个由帖金人组成的骑兵连。汽车上架着机枪。就这副架势,浩浩荡荡向冬宫开去。这是毫不含糊的警告……哈——哈——哈。你要是看到那些戴着毛茸茸皮帽子的嘴脸就好啦。哦,他们是值得一看的!给人一种非常独特的印象!”
两位军官在莫斯科一纳尔夫斯基区兜了一圈,就分手了。
“叶尼亚,咱们一定要经常联系,”卡尔梅科夫临别时说道。“暴风雨来啦。
要站稳脚跟,不然会摔跤的!“
他又停了下来,扭过半边身于,对已经走去的利斯特尼茨基喊道:“忘记告诉你啦。咱们的同事,梅尔库洛夫,那位艺术家,还记得吗?”
“他怎么啦?”
“五月里炸死啦。”
“这不可能!”
“简直死得莫名其妙。死得胡涂透顶。一个侦察兵的手榴弹在手里就爆炸了,把自己的胳膊齐着胳膊肘炸掉。而梅尔库洛夫,我们只找到了一部分内脏和一个炸坏的望远镜。死神三年来一直没有动他……”
卡尔梅科夫还喊叫了些什么,但是刮起的旋风卷起了一阵灰色的尘埃,仅仅传来模糊不清的余音。利斯特尼茨基挥了一下手走去,不时回头看看。
第四卷 第十三章
八月六日,最高统帅部的参谋长鲁科姆斯基将军接到了由大本营第一后勤司令罗曼诺夫斯基将军转来的命令:把骑兵第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