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雨依言过去,涂山郡君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独山炕上:“虽然平时不大亲近,究竟是一家子骨肉,往后就不必尊称了,只论亲戚就是。”
曦雨忙站起来:“这未免不大恭敬。”
涂山郡君眼里的神色更是满意:“不用这么多礼,我虽然严谨些,听亲戚称尊号也不大舒服。”
“长者有命,晚辈便不敢违了。”曦雨低低垂头,重新行了一个常礼:“给表姨妈请安。”
“好,好。”涂山郡君绽出满意的微笑,拉她坐下:“路上可辛苦?派去接你的人可有怠慢了?”
曦雨自然是腼腆地摇头,涂山郡君命人带似月下去休息,又命将凤姑娘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因着我这场病,又烦劳你们府上。许是人老了,不免想和娘家人多亲近。就把你安置在我屋子后面的小阁楼里,住得近些,也好和我说话。如何?”
曦雨有些羞怯地回:“听凭姨妈吩咐。”
未等涂山郡君说话,屋里一个大丫鬟便出去张罗着给曦雨整理行李、收拾屋子了。涂山郡君继续问了曦雨家里人是否安好,在帝都住得是否舒适等等,又拉着她的手叹道:“当日我还没有出阁时,亲近的人也只有你表舅舅、表舅妈,谁知又出了那一档子事,他们远游时仍记挂着我,教我无以为报。蕙大姑姑嫁得早,兰二叔又是国师,都不常来往。如今我病了,又许是人老了,就想和娘家的小辈多亲近亲近。偏国师府又没有女孩,倒是让你来陪我解解闷。”
曦雨微垂粉颈,清澈的眼睛看了郡君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这是应该的,姥姥说我以前有些淘气,正好跟着您学一学规矩礼节,不至于被人笑话。”
涂山郡君微笑:“小孩子,也不必太拘着。”手又抚上曦雨颈间金灿灿的金云龙缀定海珍珠璎珞:“我知道你小时身子也不好,如今怎样?”
“如今已大好了,只是比常人容易受风寒,小心些也就是了。”曦雨轻声细语。
“唉,可惜我没福,膝下无儿女。好不容易偏房生了个儿子,又是个药罐子,这半年才好了些,我自己又病了。”涂山郡君再次叹息。
曦雨一边作羞怯小白兔状,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位郡君可真比她和曦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屋里药香很重,可见她病得不轻,但病中犹妆容整齐、姿态端正优雅。换成是她,早窝在被子里不出来了。
“这一挂璎珞,当年我也曾见过,记得上面是有一只玉凤的,怎不见了?”涂山郡君问。
“因是要来探姨妈的病,那只凤又是红玉,就给取了下来。”曦雨恭谨回答。
“好孩子。”涂山郡君赞许,又仔细端详了璎珞上挂的长命锁:“‘长命百岁’,我也借借你的福气。”
正说话间,守门小丫鬟柔中带脆的声音又传过来:“大奶奶来了。”
曦雨抬眼看去,珠帘卷处,一个体格娇小、身量苗条的少妇走进来,步子踩得稍急,罩着葡萄紫的长褙子,里面是淡粉色的裙,头上带着颤巍巍的流苏凤簪,又勒了镶翠玉的抹额。
曦雨忙站起来,涂山郡君却不动,神色淡淡的,不似方才和曦雨说话的和蔼热络。
“给郡君请安。”少妇行礼:“方才在料理家中琐事,没有来迎接姑娘,还请恕罪。”
“起吧。”涂山郡君示意她起身,方对曦雨说:“这是瑞哥儿的媳妇。”
瑞哥儿便是林大学士的侧室生的那位公子,曦雨忙福身:“叨扰了。”涂山郡君故意给她出难题,称“嫂”的话,她和瑞公子并无血缘关系;称“大奶奶”,又落了自己的身份,曦雨干脆什么都不叫。
涂山郡君面上不显,心里暗暗点头,瑞哥媳妇儿忙上前挽住曦雨的手:“凤姑娘快别客气。”她见曦雨微微低着头,看上去娇羞怯怯、文静腼腆,便笑道:“果然是位娴雅的闺秀,怪不得郡君这么喜欢。”
曦雨抬起目光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低声:“您太夸奖了。”
瑞哥媳妇被她一瞧,不禁暗道凤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眼生横波,再见曦雨又低头不语,便将她送回涂山郡君身边坐下,笑道:“我在家有个小名,叫慧姐,姑娘不嫌弃,就这么叫罢。”
“你难道不知道,姑娘外祖母的闺名是个‘蕙’字吗?”涂山郡君仍旧淡淡地开口:“且换个称呼罢。”
“啊,是我疏忽了,忘了这一条。姑娘别怪罪。”气氛一僵,慧姐急忙道。
“不打紧的。”曦雨摇摇头,轻声细语,端端正正地坐在涂山郡君的身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罢了,你就叫她‘瑞姐’,随她丈夫的名儿就是。”涂山郡君拍拍曦雨的手。
“是。”曦雨点头应了。
“郡君,姑娘想必累了,还是请姑娘去歇着吧。大奶奶也见过姑娘了,她那里事又多,您也该歇息,再过三刻又是吃药的时辰了。”许久没说话、只在一边侍立的徐嬷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