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哪里做得上来。只勉强想了一副挽联,请人写了,那挽联是:
十载扬州,都成幻梦!对伯牙琴,季子剑,司马青衫,问谁是我知音?
误煞张绪当年,洗面空挥秋士泪。
一江春水,无那多愁!想沾泥絮,断肠花,相思红豆,恰莫如卿薄命,
若教玉环再世,离魂休作女儿身。
挽联上款,也写着“梨云女士干古”,下款只写着“杨杏园泪挽”。自己明知
道著笔过于疏淡了,但是悬挂起来,总怕有识者看破,只得如此。祭品备好了,便
一齐送到梨云小房子里来。他一走进门,便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触,忍着眼泪
走进上房,正中摆着梨云的灵柩,头边摆着小横桌,陈着香烛灵位。杨杏园一见,
想忍住眼泪也忍不住了,抽出手绢来不住的擦,阿毛和无锡老三早忙着过来,和他
将东西接了过去。把四盆梅花,四盘水果,都放在灵位面前。杨杏园亲自将挽联挂
起,焚着檀香,对灵位三鞠躬,不由的一阵泪如泉涌。无锡老三坐在一旁,带数带
说的哭,阿毛坐在一张矮板凳上化纸钱,也用手中捂着嘴哭了几句。也不知是谁通
出去的消息,左右隔壁的邻居,听说收殓梨云的人祭灵来了,跑来好几个妇人,在
院子外探头探脑的看。这几家本都是老鸨的小房子,所以来的人里面,也有几个妓
女。她们看见梨云有这样多情的少年知己,欣慕得了不得,一想起各人自己的身世,
又看见杨杏园带着病容,憔淬可怜,不觉眼圈儿一红,这一个便搭讪和那一个道:
“四阿姐,你听吴家姆妈,哭得作孽煞教人心里多难过。”这一个道:“可不是吗?
我的心肠是最软的。”说着便拿手绢去擦眼睛。杨杏园一见院子外有许多妇女看他,
难为情得很,便避到里面屋子里去,叫着娘姨过去,问些梨云临危时候的话。无锡
老三也收了眼泪和他说话,不住的道谢。娘姨便问择定哪日安葬?杨杏园道:“年
冬岁华,这短命鬼的灵柩放在家里,邻居是不欢喜的。好在义地里安葬,是没有手
续的,只要通知一声,明天将杠夫雇好,就是后天罢。”无锡老三胆子是最小的人,
说起鬼来她就怕。梨云虽然叫她一声姆妈,又不是自己养的女儿,棺材放在屋里,
她晚上死也不敢进来,只到厢房里去睡,巴不得马上就把棺材抬出去。杨杏园说是
后日就抬走,她极力赞成。阿毛不知道她害怕,还说道:“也要看看日子吧?”无
锡老三道:“而今民国时代,不讲究这些。”阿毛道:“我还打算打扫打扫屋子呢!
这样一说,也可以不必了。”杨杏园本来想在梨云灵位前,多徘徊一刻,听见她们
这些话,又好气,又难过,对着梨云的灵柩长叹了一声,就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雇了十二名杠夫,前去抬灵,自己雇着一辆马车,随着跟到梨云
小房子门口来,自己也懒得再进那个门子,就坐在车上等着。一会儿工夫,只见吴
碧波何剑尘坐着两辆人力车,飞快的赶到门口停了。杨杏园便在车上招呼道:“在
这里。”他们走过来,隔着车子窗户站着,都埋怨着道:“你这事怎么一点儿不告
诉我们?我们刚才到你那里去,才听见说的,就赶来了。许多朋友,都要送殡,还
有人主张开追悼会呢。”杨杏园道:“我和她也不过相逢沦落,一番朋友的交情,
我收葬她,尽其心之所安罢了。要大闹起来,岂不叫人家肉麻?”何剑尘道:“虽
然这样说,像我和碧波,你不应该不通知。”杨杏园道:“不是不告诉你们,我就
怕你们说了出去。既然来了,不可埋没你们的盛意,就同坐这辆车,送她一程罢。”
吴碧波道:“你为什么不进去?”杨杏园道: